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有些疲惫的走进来，他的衣服湿透了，踏过木板的每一步都留下水痕。
他没说话，但祁屿清楚，就是纪铭轩。
“你不是别的地方也有的住吗？这么大的雨，再出了事故。”饿是饿了，但祁屿嘴硬，他把埋怨藏进关心里，边往前走边说。
话音未落，祁屿也没来得及走到纪铭轩跟前，就愣住了。
刺鼻的血腥味让祁屿忍不住作呕，他皱眉在黑暗里细细辨认那个身影，几番确认后得到一个最合理的答案——纪铭轩受伤了。
“喂…你、你没事儿吧？”
嘶嘶的抽气声里满是隐忍，纪铭轩没理他，转身栽进沙发里，时间太晚，壁炉的火早就灭了，冷意随着雨水的浸透包裹着他此刻略显狼狈的身体。
血腥味很浓，祁屿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他下楼去地窖里那了些备用的木材，丢进壁炉里把火烧旺，转身开灯，雪白的脸上就多了几条灰呼呼的印记。
借着光，祁屿终于看清了纪铭轩。此刻他陷在沙发里，上好的手工羊皮制作工艺染上了纪铭轩身上的水渍，黑色的西装在被雨淋湿后彻底看不出血迹。
不用看，祁屿也知道不是简单的刀伤什么的，纪铭轩这样的人，两人虽然认识不久，没什么交流，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怕疼，会因为流血而如此虚弱的人。
他的冷漠和高傲，无时无刻不在向外人展示、张扬他的高贵。
抛开他不太受欢迎的古怪脾性，祁屿不得不承认，纪铭轩是个很有骨气的人。
看似瘦弱，扒开一身西装，异常雪白的皮肤较好的身材，肌肉匀称而不夸张，很标准的似乎只有小说里才常常出现的富家少爷模样。
也是这时，祁屿才终于看清，男人右边整个袖子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胳膊正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形态展现在他的眼前，触目惊心。
“我、我给你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包扎、骨骼复位这种事儿祁屿可干不来，他转身正要去拿被丢在桌上的手机，手还没伸过去，纪铭轩终于开口。
“外边儿下着雨，你觉得谁会来?”他本来就很少说话，平常都冷淡的像没有情感似的，就算没有别人的装腔作势，他也过分木头，今天好不容易开了他的金口，却是这样难得的一副虚弱。
“你不是少爷吗？下人就该有应必回不对吗？”祁屿反问。
“这种天要他们来，危险太大。”纪铭轩皱眉从沙发里坐起身，把受伤的那只手搭在面前同样木质的茶几上，又道:“楼下仓库有医药箱，帮我拿来。”
“哦。”
湿透的白衬衫被纪铭轩脱下来，伤口展现在面前，相对比，方才所看到的早已经不足以叫人胆寒。
那样白皙的皮肤，此刻鞭痕错综复杂的尽现于眼前。
伤口是纪铭轩自己用左手一点点清理、上药的，包扎的工作单手实在不方便，这才交给祁屿，小心翼翼包扎好伤口，祁屿就又泛起难来。
“那这怎么办?你总不能骨头错位挺到明早吧?这才几点啊。”额头的汗正在以它的方式告诉纪铭轩，祁屿有多么着急。
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疼痛之余，纪铭轩觉得好笑。
他缓了一会，这才指使着祁屿，叫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处，忍痛抻直胳膊，短短两三分钟，纪铭轩的脸色就已经彻底白透了，偏偏就是一声不吭，要强得很。
还没等祁屿反应过来，男人左手覆上他那两只筛糠般的双手，狠狠用力，仿佛骨骼断裂般的脆响，一瞬间，纪铭轩脱力的靠近沙发里，呼吸都弱了几分。
“你…没事儿吧？”祁屿也诧异自己这无用的问句，他觉得，以此刻纪铭轩的样子来看，真的实在跟没事儿三个字挂不上半点关系。
然而，纪铭轩真的摇了摇头，转身在箱子里找了两块固定板，在祁屿的帮助下将胳膊固定好，动作利落，熟练到让人只是看，心里就跟着疼。
“晚上吃饭了么？”
纪铭轩的声音把祁屿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不会做饭。”
没有很差异的眼神、嘲讽，纪铭轩比他的父母和其他外人更平淡的接受了他不会做饭这件事，又或者他根本懒得在乎。
右手不行左手来，纪铭轩比祁屿想的还要厉害，杀鱼切段上锅焖蒸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是不需要眨眼的小事，而祁屿，他想帮忙，却什么也做不了。
“前天，Faust来也是做的鱼，他说你都是买了活鱼回家现杀，怎么不直接叫人收拾好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在缓和的气氛里，祁屿下意识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现杀的鱼新鲜。”纪铭轩一边翻腾着锅里还在因为神经没有完全死亡而抽搐的鱼块，头也没回。
“太残忍了…吧?”
纪铭轩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良久，他才又开口说道:“残忍是常态，你如果没办法接受常态，那么证明你不适合在这个环境中生存，同时，也证明你不适合做一个卧底。”
“非得杀人吗？那我要做的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立场不同，目的不同。”
祁屿没再说话，这顿饭吃的沉默，纪铭轩不愿意主动开口，祁屿是压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这样沉默到了吃完饭，在纪铭轩上楼之前，祁屿叫住了他。
“喂，纪…铭轩。”
“嗯?”难得的回应，纪铭轩回头看他。
“你有事需要帮忙，叫我就行。”即便纪铭轩不愿意理他，但出于本性的善，他还是这样说。
门被关上，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没完全消散，方才的紧张还留存在分子当中，祁屿坐在沙发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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