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队伍小心翼翼地拐过一个几乎呈直角、紧贴岩壁的险弯时,变故陡生!
黎千韵刚踏上一块看似完整的栈道木板,重心前移的刹那——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爆裂脆响毫无征兆地炸开!她脚下的整块木板瞬间碎裂、塌陷!
“啊!”黎千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骤然失重,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下方无底的深渊坠去!
强烈的失重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韵妹子!”胖子和吴邪的嘶吼几乎同时响起,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和绝望,从上方传来。
然而,就在黎千韵下坠的瞬间,一道黑影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和决绝,猛地从栈道上扑了出来!
是张起灵!
他根本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
在木板碎裂、黎千韵惊呼出声的同一刹那,他就已经动了!
黑金古刀甚至来不及拔出,他完全无视了自身的安危,朝着黎千韵坠落的方向,义无反顾地纵身跃下!
“小哥——!!!”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崩溃。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下坠!急速的下坠!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冰冷的气流如同刀子般割在脸上。黎千韵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但就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那力量是如此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张起灵!
他凌空抓住了她!
巨大的下坠冲击力让两人在空中猛地一荡!张起灵闷哼一声,抓住黎千韵手臂的五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
他另一只手在急速下坠中闪电般探出,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岩壁在眼前飞速掠过,粗糙冰冷的石面刮擦着身体。
就在两人即将彻底失控坠入深渊时,张起灵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下方岩壁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一丛虬结坚韧的藤蔓!
在千钧一发之际,张起灵凭借着超凡的身体协调性和力量,猛地将黎千韵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调整下坠姿态,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臂作为缓冲,狠狠地撞向那丛藤蔓!
噗通!哗啦——!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如同炮弹般砸进了藤蔓网中!
无数坚韧的藤条被撞断、拉扯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正是这看似脆弱的植物网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缓冲!
张起灵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黎千韵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手臂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剧烈的晃动和撞击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被悬挂在离下方栈道垂直距离约十几米高的岩壁上,深陷在一团巨大的藤蔓丛中。
藤蔓剧烈地摇晃着,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
有惊无险!
黎千韵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她微微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张起灵近在咫尺的脸。
他帽檐下的眼眸深不见底,像蕴藏着风暴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确认她的状况。
那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冰冷,似乎还翻滚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以及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的怒意。
“小哥……你……”黎千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
她感觉到张起灵环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坚固,没有丝毫放松。
但是那么严重的冲击,张起灵的身体肯定受伤了,都怪她!自责和心疼瞬间蔓延到全身,黎千韵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别动,我没事。”张起灵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迅速扫视四周环境,评估着藤蔓的承重和稳固性。
上方栈道上,几道光柱焦急地扫射下来,最终定格在他们身上。
“小哥!韵妹子!你们怎么样?说话啊!”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吼得声嘶力竭。
“千韵!小哥!能听到吗?”吴邪的声音也充满了惊惶。
“没事吧?伤得重不重?”阿宁冷静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紧张。
“我们没事!被藤蔓挂住了!”黎千韵深吸一口气,尽量大声回应,声音还有些发飘。
她动了动身体,除了手臂伤口火辣辣的疼和全身的酸疼,似乎骨头没断。
“谢天谢地!”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都软了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吴邪的声音也满是庆幸。
就在这时,王老板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栈道边缘,手电光向下照来,脸上堆满了虚假的关切和懊悔。
“哎呀!黎姑娘!张兄弟!真是吓死我了!都怪我!都怪我!刚才那木板……谁知道它突然就碎了!万幸万幸,你们没事就好!老天保佑啊!”他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胖子闻言,怒火瞬间冲到了头顶,他猛地转身,工兵铲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指向王老板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放你娘的屁!王秃子!老子看得清清楚楚!你他娘的在韵妹子踩上去之前,脚后跟故意在那块板子上狠狠跺了一下!你当老子瞎吗?!你他娘的就是存心的!”
王老板脸色一变,立刻换上委屈和愤怒的表情:“胖爷!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离黎姑娘那么近,她要是掉下去,我自己也可能遭殃!我怎么会做这种事?纯属意外!意外啊!”
“意外你姥姥!”胖子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栈道狭窄,他真想一铲子劈过去。
吴邪也死死盯着王老板,眼神冰冷:“王老板,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他心中的怒火不比胖子少,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让他恨不得生撕了眼前这人。
凉师爷缩在一边,看着王老板,又看看下方藤蔓里的两人,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哆嗦着,终究没敢出声。
老痒则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张起灵没有理会栈道上的争执。他确认黎千韵暂无大碍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岩壁和藤蔓的分布。
“千韵,我们从这些洞窟爬上去。”
黎千韵忍下泪意,她现在不能拖张起灵的后腿,嗓音微哑的应道:“好。”
张起灵敏锐的察觉到了黎千韵的不对劲儿,还以为她是吓的,“别怕。”
听见张起灵的安慰,黎千韵刚刚忍下的泪差点儿决堤。
黎千韵稳住身形之后看了看上方说道:“阿宁姐姐,你先带着他们下栈道!我和小哥很快就能跟上的!你们要注意安全!”
阿宁闻言也是当机立断,带着众人接着前行,却给了胖子一个眼神让他看好这个王老板。
张起灵的目标并非直接回到栈道,而是在他们上方不远处,一个被浓密藤蔓半遮掩着的、向内凹陷的小平台。
那平台不大,仅能容两三人站立,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壁凹槽,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开凿留下的遗迹。
他调整方向,带着黎千韵精准地荡了过去。
当张起灵的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岩石平台时,黎千韵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肚子里一半。
她立刻松开环抱张起灵腰的手,踉跄着站稳,但目光第一时间急切地投向张起灵的后背。
“小哥!快让我看看你的背!”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不容置疑的焦急。刚才那声闷哼和巨大的撞击力,她感同身受。
张起灵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她。他动作间似乎有瞬间的迟滞,虽然极其细微,但黎千韵敏锐地捕捉到了。
平台上的光线很暗,黎千韵顾不得许多,立刻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电,凑近照射。
只一眼,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死死捂着嘴不让张起灵听见她的哭腔。
张起灵那件深色的连帽衫后背,在肩胛骨下方的位置,被岩石和断裂的藤蔓硬生生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布料被刮擦得破烂不堪,深深嵌入皮肉。
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肿胀,边缘处渗着血珠,正中间更是有一道近十公分长的撕裂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鲜血正缓慢地洇湿着破损的衣料。
撞击点周围的肌肉也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和扭曲。
自责和心疼几乎将她淹没,她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小挎包,里面是她精心准备的各种应急药物和器具。
“不怪你。”张起灵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仿佛那骇人的伤口不是在他身上。“王老板。”
“我知道!但是……”黎千韵吸着鼻子,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立刻处理伤口!
“小哥,忍着点,会很疼。”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专业和稳定。
“嗯。”张起灵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身体纹丝不动,只有在他背后操作的黎千韵,才能偶尔感受到他背部肌肉在剧痛袭来时那瞬间的、微不可查的绷紧。
黎千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动作更快了几分。她迅速撒上强效的止血粉,然后用消毒过的针线,开始进行缝合。
“疼……疼吗?”她一边缝合,一边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问,仿佛受伤的是她自己。
“不疼。”张起灵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骗人……”黎千韵小声嘟囔,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她能感觉到张起灵身体传递过来的隐忍,那沉默的承受力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暂时处理好了,但必须要尽快出去,找更专业的地方……”黎千韵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后怕的余韵。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深邃。
黎千韵哭得红肿的眼睛和脸上未干的泪痕毫无保留的映入他的眼中,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泪珠。
“别哭。”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那你以后……不许再受伤了!”黎千韵看着张起灵目光如炬,带着哭腔道:“张起灵,我不值得!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以后就算我要死了,如果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命,你不许救!听到了没有!”
张起灵手指泛白,“不,你值得。”
“不值得!”黎千韵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张起灵,我的命不值得!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事,我死一万次都不够!你懂不懂?!”
黎千韵的眼中是近乎偏执的执拗,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想保护好他们,她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出了事都不行!
更别提,这个人是张起灵了,那更不能!
她不怕死,她只怕成为他的累赘,成为害他受伤甚至……陨落的根源。
这份认知带来的恐惧和自责,比任何深渊都让她窒息。
几息之后,张起灵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她的泪,而是覆上了她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
他没有试图掰开她,只是稳稳地包裹住她因用力而冰冷僵硬的手指。
“黎千韵,”这是张起灵第一次喊她的全名,带着不容置疑的成分,“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救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最终吐出两个简单却重逾千斤的字,“值得。”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更深的心疼席卷了黎千韵——他认定的事,她改变不了。
“你……”她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挫败,“……你就是个傻子!固执的傻子!”
这话语里没有了刚才的激烈控诉,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一种被巨大安全感包裹着的、无处宣泄的心疼。
张起灵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微微收拢了一下,似乎想传递某种力量,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