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光龙在低空盘旋片刻，银白巨翅带起的风卷得树梢哗哗作响。

它低头冲梅芙扬了扬下巴，龙瞳锁定正西方向：“就往那边搜，我在天上看全局，你扎进林子里细找。”

梅芙点头，浅蓝色身影立刻没入西侧密林，指尖抚过树皮时，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银蓝能量波动——和清澜星象力量的频率一模一样。

她脚步轻快，目光扫过每一片异常的落叶、每一处被碾压的草丛，连藤蔓缠绕的石缝都没放过。

而北冥光龙振翅升至高空，巨瞳如俯瞰大地的明镜，将整片森林尽收眼底。

它沿着与梅芙一致的正西方向飞行，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搜寻着任何异于常态的光影：林间空地的银蓝余烬、被能量灼烧的焦黑树干、甚至是被气流掀翻的腐叶堆。

冰凤凰的喙尖轻轻碰了碰清澜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没能让那双紧闭的眼睁开。它又用羽翼裹住他的肩膀，柔软的翎羽蹭过他沾着泥污的脖颈，可清澜只是眉头蹙了蹙，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闷哼，依旧陷在昏迷里。

能量晶石炸开的余波还在空气里荡着，像细密的针，扎得冰凤凰的羽冠微微发颤。它低头看了看清澜搭在地上的手——指节泛白，还攥着半片被风扯碎的箭羽，那是他箭囊上的装饰。

不能再等了。

冰凤凰忽然直起身，双翼猛地展开，冰蓝色的翎羽在阳光下泛着碎光。

升到高空时，冰凤凰的视野豁然开朗。下方是连绵的榛树林，深绿的树冠像铺在断崖下的绒毯，梅芙浅蓝色与深蓝色交相辉映的身影正在林间穿梭，再往远些，北冥血红的翅膀正掠过溪谷上空，龙瞳在水面上投下锐利的影子。

冰凤凰急得羽冠上的翎羽都竖了起来，它猛地拔高，对着梅芙的方向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那声音穿透林间的风，带着明显的焦灼。

梅芙正蹲在一丛压塌的灌木前查看，听见这声啼鸣时猛地抬头：“是冰凤凰？”她认出那独特的音色，立刻往高空望去，“它在那边的断崖上空盘旋——难道找到清澜了？”

她话音刚落，北冥的声音已从云层里滚下来：“我看见冰凤凰了！它一直在往断崖下俯冲，肯定是清澜在那儿！”

梅芙立刻提气掠起，浅蓝色与深蓝色交相辉映的身影在树影间翻飞，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等等我！”

冰凤凰见他们往这边来，又急啼一声，随即俯冲下去，在清澜头顶盘旋两圈，像是在标记位置。

等梅芙的脚步声踏碎林间的寂静时，它正用羽翼轻轻护着清澜的后背，防止她被风吹得更冷。

“清澜！”梅芙扑到近前，膝盖在地上磕出轻响，她伸手探向清澜的鼻息，指尖触到他

她微凉的皮肤时松了口气，“还有气……冰凤凰，他怎么回事？”

冰凤凰没法回答，只是用喙尖蹭了蹭清澜的手腕，又抬头看向北冥——它正落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爪子刨着地面，显然也急着知道情况。

北冥光龙化成人形，检查起清澜的生命体征，“能抬动吗？”他蹲下身，指尖按在清澜的颈侧，感受到微弱却平稳的脉搏，“能量冲击没伤着要害，只是晕过去了。

目光往下移时，北冥的眉头皱得更紧。清澜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右肩的布料像破蝶翅似的耷拉着，露出底下泛着红的皮肤——那是被空间震动扯裂的。

左腰侧还有块焦黑的痕迹，边缘卷着焦屑，显然是能量晶石炸开时溅到的火星烧的。

梅芙刚把清澜在背上安置好，望着茫茫林海犯了愁——方才追着能量波动乱闯，早忘了小熠所在的空地具体方位，只依稀记得在七八百米外。

正犹豫时，头顶传来冰凤凰清亮的啼鸣，冰蓝色羽翼在树冠间穿梭，飞两步便回头啼叫，翅膀倾斜的方向分明是在引路。

“它找到路了！”梅芙眼睛一亮，浅蓝色与深蓝色交辉的身影立刻跟上，北冥光龙银白的巨翅紧随其后，并肩低飞穿过层层树影。

“小熠右肩受了贯穿伤，被黑暗力量缠上了。”北冥光龙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龙瞳扫过梅芙背上的清澜，“沙曼勉强止了血，可那黑气正往上爬，全靠烈古拉的火能顶着。”

清澜深银色的长发被风掀起，趴在梅芙肩头的指尖渐渐稳住，体内星象力量的震荡慢慢平息。

飞出七八百米，冰凤凰在树林环绕的空地边缘停住，直指中央。北冥光龙侧头看向清澜，巨瞳映着她清明的眼神：“准备好了吗？”

清澜没说话，只轻轻点头，深银色乱发下，下颌线绷得笔直，掌心星象光芒已趋于稳定。

北冥光龙喉间溢出低低的赞许——这丫头从不是会被困境压垮的性子，纵是刚从昏迷中醒转，力量尚未平复，认准的事便透着股韧劲儿。

落地刹那，清澜的目光被空地中央的情景攥紧：烈古拉进化后的庞大身躯半蹲着，粗壮前臂稳稳托着小熠的后背，火红色鳞片泛着灼热的光，正死死压制着从他右肩蔓延的黑气；

沙曼跪在旁，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刚用布条缠好伤口，见他们来便退开半步，声音带着力竭的沙哑：“黑气快到脖颈了，我止不住这东西。”

清澜没应声，深银色长发垂在眼前，先瞥了眼小熠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纹，又扫过他右肩鼓鼓囊囊的布条——渗血显然未处理好。

她反手解下腰间深蓝色锦囊，锦囊绣着金色星纹，摸出个沾着绿叶的青瓷小瓶，“血藤露·三沸”的字迹被汗水洇得发潮。

这是她前几日熬的，本想备着防能量冲击，此刻拧开瓶塞，只晃出小半瓶淡绿色液体——出门急，竟忘了多带。

“烈古拉，借点火劲。”清澜蹲下身，指尖泛起银白星象光，“稳住他的气息。”

烈古拉低吼一声，周身火焰猛地旺了半分，热浪扑面而来，小熠脖颈处的黑气果然缩了缩。

清澜趁机扯开布条，贯穿伤的狰狞瞬间暴露：边缘泛着诡异青黑，黑纹像细蛇往血肉深处钻，而在伤口最深处，一团凝实的黑核正微微跳动，像是所有黑气的源头。

她将血藤露小心淋上去，淡绿色药水触到血渍瞬间泛起白沫，草木气的清凉往里渗，表层零散的黑纹像被惊扰般往外窜，可那团黑核却纹丝不动，反倒被药水激得更活跃，在筋骨缝里钻得更狠。

“血藤花能引散碎的黑气。”

清澜指尖星象光突然收紧，银白微光顺着伤口缝隙钻，与药水呼应，“但它药性太柔，碰不动这团主核。”

她试着用“缠筋术”裹着药劲探向黑核，刚触到边缘就被一股阴冷力道弹回，连带着血藤露的清凉都被抵消了大半。

小熠闷哼一声，右肩的肌肉绷得像块硬石：“里面……像有东西在啃骨头。”

清澜捏着空了大半的青瓷瓶，眉头蹙得更紧。

她抬眼看向沙曼，语速急促：“得找两种更烈的草——月心草，叶片带白边，阴湿树根下多，吸阴邪的力道比血藤花强三倍，能死死咬住那黑核；净灵花，紫色小绒球，灌木丛里有，碾碎了混着用，能中和黑气毒性。”

她顿了顿，指尖在伤口上方虚虚画圈：“血藤花缺的就是‘锁’劲，光引不锁等于白费劲。这两种草混成药泥，既能把黑核拽出来，又能压住它反扑，才顶用。”

“我知道月心草模样！”沙曼立刻站起身，手按在腰间匕首上，“你们守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已冲向树林，藤蔓刮破手背也浑然不觉，心里只算着时间——得赶在血藤露失效前回来。

清澜重新攥紧小熠的肩膀，星象力再次提起，银芒更亮却也更不稳：“撑到沙曼回来就好……”

小熠疼得额头冒汗，却扯出笑：“你都没倒，我怎么会……”

话被黑气反扑的灼痛噎住，烈古拉赶紧将火焰旺了些。

北冥光龙走到清澜身后，龙爪轻轻搭着她，渡去一丝微光：“省点力，别耗空了。”清澜没回头，只盯着青黑处，银芒与黑气反复拉扯。

她能感觉到血藤露的药效在退，黑核又开始蠢蠢欲动，只能将星象力拧成更细的丝，顺着药劲残留的轨迹往里探，像用丝线缠住一头挣扎的野兽。

小熠忽然喘了口气，右肩的黑气竟顺着血脉往锁骨爬了半寸。

清澜心头一紧，猛地咬开舌尖，精血混着星象力逼出掌心，银芒骤亮三分，总算钉住那缕黑气。

可她视线已开始发花，伤口与黑气渐渐重影，只能死死盯着黑核边缘，数着自己的心跳等。

“我回来了！”沙曼的声音刚落，人已撞开灌木冲进空地。

她手里攥着一大把月心草和净灵花，叶片白边泛着水润的光，净灵花，紫色绒球上还沾着晨露。

清澜眼里瞬间亮起光：“快给我！”

她抓过草药按在石块上，直接用掌心碾——月心草的湿叶被碾出淡绿色汁液，混着净灵花的紫色绒絮，很快成了黏糊糊的药泥，晨露的清凉混着草木的辛辣气扑面而来。

“烈古拉，借点火星。”她把药泥摊在麻布上，烈古拉立刻喷口微火，水汽蒸发后，只剩深绿带紫的稠膏，药香里透着股不容错辨的锐劲。

清澜抓起药膏按在伤口上，“滋啦”一声，黑气像被烫的蛇疯狂回缩，尤其是那团黑核，被月心草的吸力拽得往外出了半分。

她趁机将星象力顺着药膏送进去，银白微光混着药草气息，像无数细针缠着黑气往外拔。“这次……稳了。”

她看着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松了口气，掌心药泥牢牢黏在皮肉上，与星象力拧成一股绳，一点点将黑核从筋骨缝里拽出来。

沙曼蹲在旁，看着药泥渐渐发黑，从边缘渗出墨色，连清澜指缝都沾了阴寒，忍不住攥紧拳头：“这药真能锁住它？”

清澜喘着气，额角的汗滴砸在药泥上，晕开一小圈水渍，却抬眼看向沙曼，语气比刚才稳了些：“能。你看——”

她指尖点了点药泥里泛着的墨色：“月心草就像块磁铁，专吸这阴邪东西，能把藏在骨头缝里的黑气一点点往外拔，让它们躲无可躲。”

“那净灵花呢？”沙曼追问，目光落在药泥里混着的紫色绒絮痕迹上。

“净灵花是压着它们的。”清澜指尖的星象光忽明忽暗，却说得清楚，“黑气被月心草吸出来时会疯了似的反扑，净灵花就像只手，死死按住这些乱窜的东西，还能消掉它们的毒性。”

她顿了顿，掌心的银芒忽然往药泥上一收，那团发黑的膏体跟着颤了颤：“最后是星象力，它像根看不见的绳子，一头缠住着被吸住、压住的黑气，一头往体外拽。”

清澜看着药泥里那团越来越凝实的黑气，咬着牙加了把劲，“三股劲拧成一股，它想跑都跑不掉。”

话音刚落，她猛地发力，星象力顺着药泥往外一扯——

“嘶啦！”最后一缕藏在骨髓里的黑气被扯出，像条小黑蛇钻进药泥。绿紫膏体彻底变黑，沉甸甸趴在伤口上，边缘泛着诡异油光。清澜抹了把汗，揭下药泥：“好了。”

绿紫膏体彻底变黑，沉甸甸趴在伤口上，边缘泛着诡异油光。

清澜抹了把汗，揭下药泥：“好了。”她将黑泥丢给烈古拉，烈古拉喷口小火，黑泥瞬间成灰，连烟都没留。

小熠肩头的伤口已露出淡粉色新肉，青黑彻底消失，连血脉都跳得平稳了。

清澜瘫坐在地，深银色长发披散一肩，手心沾着药泥残渍，总算露出轻松神色——血藤花引开了杂碎，月心草和净灵花锁死了主核，这两步棋总算没走错。

稍歇片刻，她摸向腰间深蓝色锦囊，掏出一瓶淡金色治疗药水，还有一卷细棉纱布。

纱布织纹细密，用艾草汁煮过，晒得半干，摸起来柔软带韧劲。“这纱布浸过艾草汁，防感染，银线锁边能定形。”

清澜倒出药水搓热，敷在小熠收口的伤口上，再一层层缠上纱布。细棉贴合肌肤，不松不紧，织纹空隙刚好透气。

小熠看着肩上纱布，细棉质感比之前的布条舒服太多，笑了：“你连纱布都备得这么细。”

“新肉磨不得。”清澜打好结，按了按确保松紧合适，“留到明天换，新肉长牢些，就不用折腾了。”

风穿过树林，带着纱布上的艾草香，小熠动了动肩膀，只觉肩上温温的，那层细密纱布像软甲，稳稳护着愈合的伤口。

沙曼看着整齐的包扎，挠了挠头——跟这比，自己之前的布条确实潦草了。

黑影窜入树林的瞬间，清澜的眼神骤然绷紧，抬手对着树冠间的冰凤凰短促示意：“跟上！别让她逃了！”

冰凤凰唳鸣一声，冰蓝羽翼划破晨雾，利爪带起寒风，直追那团翻滚的暗影。

“清澜！”凯风猛地回身，冰魄龙刃上的浅蓝光纹还在微颤，他下意识想唤住冰凤凰，可羽翼带起的风已掠过耳畔——追出去了。

他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急意：“她已经撑不住了，你看她刚才坠落时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

“撑不住也得追。”清澜转过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掌心里攥着红宝石碎瓣，那东西能吸暗影养伤。现在放她走，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凯风皱紧眉，望着冰凤凰消失的方向：“可她刚才看我的眼神……不是只有恨。黑暗的东西未必就钉死了性子，也许……”

“也许？”清澜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凯风，你忘了她刚才引暗影藤条缠过来时的狠劲？忘了她坠进黑洞前那声‘没门’？黑暗的根子里长不出回头草，放她一次，就是给她机会回头咬我们一口。”

“那也不能赶尽杀绝。”凯风的声音沉了下去，左臂因急动泛起隐痛，他却没在意，“她已经重伤，此刻逃走不过是苟延残喘。冰凤凰追上去，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只会让她彻底扎进黑暗里！”

“不逼死她，难道等她养好伤，带着更凶的暗影来掀翻这里？”清澜往前一步，深银色长发扫过肩头，“对这种东西心软，就是对我们自己残忍。要么现在除了隐患，要么日后等着后悔，没有中间路。”

“这不是心软，是留余地！”凯风提高了声音，冰魄龙刃上的水纹晃了晃，“我们对付的是黑暗力量，不是非要把人逼到死路！”

“余地？”清澜笑了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黑暗给过谁余地？你看地上的暗影纹路，你看小熠肩上差点蔓延的黑气——它们可从来不懂‘余地’两个字。”

树林深处传来冰凤凰的锐啼，带着追击的凌厉。凯风望着那片晃动的树影，胸口起伏得厉害，却一时语塞。

清澜别过脸，不再看他，只望着地面残留的暗痕，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想留余地，你留。我只知道，放跑她，就是拿所有人的安危当赌注。”

风卷过空地，带着草木的气息，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陡然绷紧的沉默。冰凤凰的啼鸣声越来越远，像一根无形的线，绷紧了空气中的对峙。

冰凤凰的锐啼穿透树林，冰蓝羽翼劈开枝叶，利爪带起的寒气让沿途草叶瞬间结霜。它的视线牢牢锁着前方那团踉跄的黑影——德斯曼雅拖着断腿在灌木丛里挣扎，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暗影残屑，却仍拼尽全力往密林深处钻，断骨摩擦的痛让她喉间不断溢出闷哼。

“唳——”

冰凤凰猛地加速，双翼扇动的风卷得树叶哗哗作响。距离缩到十步时，它猛地俯冲，爪尖爆射出数道冰棱，像银色飞箭直扎黑影后背。

“嗤啦！”

冰棱撞进暗影的刹那，寒气瞬间炸开。德斯曼雅只觉后背一僵，蔓延的暗影被冻得簌簌发抖，她踉跄着回头，金瞳刚对上冰凤凰锐利的眼，整个人已被突然缠上的冰丝裹住——暗影被逼退，她的身形彻底显现：银灰战衣破成布条，断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掌心的红宝石碎瓣还沾着血，正被冰丝一点点冻住。

“不……”她想抬手挥剑，可指尖刚动，冰丝已顺着手臂往上爬，连玄铁剑的剑柄都覆了层薄冰。

冰凤凰盘旋一圈，显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它猛地收拢双翼，一股极寒气流从喉间喷出，如同一道冰泉浇在德斯曼雅身上。刚凝结的冰壳瞬间增厚数寸，从脚到头裹得严严实实，连她紧咬的牙关都被冻住，只剩下金瞳还在冰层后徒劳地转动，映着冰凤凰冰冷的眼。

最后一丝暗影被冰封在冰层里，像被困住的墨汁，再难蔓延半分。

冰凤凰低头啄了啄冰块，确认冻得足够结实，才伸出利爪穿透冰层两端，稳稳钳住这块人形冰坨。它振翅升空，冰坨在爪下微微晃动，折射着透过树冠的晨光，里面的德斯曼雅双目紧闭，颈间碎裂的红宝石被冻在冰里，像嵌着几颗凝固的血珠。

林间风声里，冰凤凰带着它的“猎物”，朝着空地的方向飞去。

爪尖的冰坨沉甸甸的，寒气顺着利爪往上爬，却丝毫动摇不了它既定的轨迹——清澜的命令，它从不会打折扣。

冰凤凰的阴影投下时，空地上的争吵骤然停了。

清澜抬头，见冰凤凰双爪钳着块人形冰坨落地，冰面折射着冷光，里面的德斯曼雅双目紧闭，断腿的扭曲弧度被冻得僵硬，掌心的红宝石碎瓣嵌在冰里，像几颗凝住的血珠。她眼底掠过一丝满意，刚要开口，就被凯风抢了先。

“你看！”凯风快步上前，冰魄龙刃的浅蓝光纹突然亮了亮，“她已经这样了，连动都动不了，何必……”

“这样才稳妥。”清澜打断他，走到冰坨前，指尖触到冰面的寒意，“冰凤凰的极寒能锁死暗影，等太阳出来晒化冰层，她体内的黑暗力量也该散得差不多了。”话虽这么说，她却抬手对着冰坨虚虚一划，银白星象光在指尖凝聚——那是准备彻底碾碎冰坨的架势。

“清澜！”凯风猛地横过龙刃，浅蓝色光纹撞上她的星象光，激起细碎的光点，“你非要做到这一步吗？她颈间的红宝石碎了，暗影本就在反噬她，现在被冰封，根本成不了威胁！”

冰坨里的德斯曼雅似乎被惊动了，睫毛在冰下颤了颤。嵌在冰里的红宝石碎瓣突然泛起极淡的红光，像被光纹惊动的火星，顺着冰纹微微蔓延。

“威胁从来不是看眼下能不能动。”清澜的星象光更盛，“你看她掌心那碎瓣，还在发光。只要这东西在，她就有机会吸暗影翻身。”

就在这时，冰面突然“咔”地裂了道细缝。不是被星象光震的，而是从红宝石碎瓣附近蔓延开的——碎瓣的红光竟在慢慢融冰，像有股暖意从里面渗出来，与冰凤凰的寒气相抵。

凯风瞳孔微缩，冰魄龙刃的光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他看见德斯曼雅冻得发白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碎瓣，那动作里没有狠劲，反倒像在攥着最后一点念想。

“你看。”凯风的声音放轻了些，“她自己都在跟暗影较劲。”

清澜的动作顿住了。她盯着那道融冰的红光，又瞥了眼凯风龙刃上跳动的浅蓝——两道光竟在冰面上方隐隐相吸，像两股本不该相融的力量，在此刻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沙曼扶着小熠走过来，看着冰坨里德斯曼雅扭曲的断腿，低声道：“她断了骨头，就算能活，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要不，先把冰坨锁起来？”

冰凤凰在旁低啼一声，似乎在等清澜的命令。

清澜的星象光渐渐敛了，指尖却仍悬在冰面上。她看着冰里那双紧闭的眼，又看了看凯风紧握着龙刃的手，忽然冷笑一声：“锁起来可以。但要是让她跑了，或者……被她反咬一口，这个责任，你担？”

凯风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冰魄龙刃的光稳稳亮着：“我担。”

冰面的细缝还在慢慢扩大，红宝石碎瓣的红光里，竟混进了一丝极淡的浅蓝——那是凯风龙刃上的光，正顺着融冰的缝隙，悄悄渗进去。

德斯曼雅在冰下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像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冰坨的裂痕突然“咔嚓”炸开，比刚才更猛的红光从红宝石碎瓣里喷涌而出，像烧红的铁水浇在冰面上。冰凤凰猛地抬头，冰蓝羽翼绷紧，却见冰层在红光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水汽蒸腾中，德斯曼雅的身影从冰里挣了出来。

她的动作带着种诡异的僵硬，金瞳里的清明彻底被猩红取代，嘴角挂着血沫，却在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活气，倒像提线木偶被扯着嘴角。“想锁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砂，掌心的红宝石碎瓣突然钻进皮肉，顺着血管往上爬，“这力量……本就是用命养的……”

凯风心头一紧，冰魄龙刃的浅蓝光纹刚亮起，就见德斯曼雅的银灰战衣开始发黑，皮肤下凸起无数扭曲的红筋，像有活物在皮肉里钻。她抬手按住颈间，那里的碎宝石痕迹正往心口蔓延，每爬一寸，她的气息就弱一分，可周身的暗影却疯长三尺，卷着碎石在空地上旋出黑风。

“德斯曼雅！”清澜的星象光骤然亮起，却被黑风弹开——此刻的暗影里混着红宝石的血光，竟带着种玉石俱焚的狠劲。

“晚了……”德斯曼雅的指甲嵌进自己心口，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暗影吸成黑团，“我德斯曼雅……从来不当败者……”她仰头嘶吼，声音里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整个人像被暗影从里往外撑开，“以我残躯为引，以族魂为祭——出来！”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她的身体突然炸开，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无数暗红光点，被那团黑风卷着，猛地砸向地面。空地上的暗影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蛇钻出泥土，在中央绞成一团——骨骼摩擦声、鳞片开合声、暗影嘶吼声混在一起，一头背覆骨甲、眼冒血光的巨怪缓缓站起，每块骨甲上都嵌着德斯曼雅残留的血肉，喉间滚动的，是她最后那句“没输”的残响。

红宝石的碎瓣早已不见，想来是彻底融进了这头怪物的骨血里，成了它的心脏。

凯风挥刀斩向巨怪的骨甲，却被震得虎口发麻。冰魄龙刃的浅蓝光纹撞上血光，竟泛起细碎的涟漪——这怪物不仅带着德斯曼雅的力量，还吸走了她最后那点不甘的执念，比纯粹的暗影更难对付。

清澜的星象光与冰凤凰的寒气同时砸过去，却只在骨甲上留下几道白痕。她侧头看向凯风，深银色长发被黑风掀起，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冰冷，只剩紧绷的凝重：“现在不是争‘杀’或‘留’的时候了。”

凯风点头，冰魄龙刃与他的腕间丝带同时亮起，浅蓝与暗红在巨怪周身炸开。

他望着那怪物眼窝深处跳动的血光，忽然明白——德斯曼雅到死都没输，她只是把“不服输”的执念，变成了更棘手的战场。

而他们，必须接下这用生命献祭的最后一击。

Chapter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