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周日早晨九点整，江一一按响了橙樾山庭的门铃。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完全不同于那晚宴会上精心设计的形象。

管家引她穿过庭院时，江一一注意到了至少三个隐蔽摄像头。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富豪的住所，倒像是某种需要高度戒备的场所。

"江小姐，准时得令人感动。"张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他今天穿着休闲灰色针织衫，看起来比平时年轻几岁，却依然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掌控感。

"黑咖啡，三分糖。"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希望我没记错。"

江一一接过杯子，指尖刻意避开接触："合同里没写需要记住我的咖啡偏好。"

"但写了：尽可能了解乙方习惯。"张极微笑，推开门，"今天我们的'特殊项目'是分析这个。"

荧幕上暂停的画面是十五年前的老电影《月蝶》，一部几乎被遗忘的文艺片。江一一皱眉——这部电影票房惨败，也是江洲戏剧学院表演课的经典反面教材。

"林沐的成名作。"她坐在距离张极两米远的单人沙发上，"也是她最后一部电影。"

"聪明。"张极按下播放键，"告诉我，第三场戏的问题在哪里？"

银幕上，年轻的女主角正在雨中哭泣。江一一不自觉地前倾身体："她的眼泪是假的。"

"怎么说？"

"真正的悲伤会让瞳孔先收缩后扩散，而她的瞳孔始终没有变化。"江一一指着特写镜头，"而且她抹眼泪的动作是自上而下，这是表演课教的。真实情况中，人们会不自觉地自下而上——因为要避开鼻梁。"

电影继续播放，江一一完全忘记了戒备，详细解说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演破绽。直到片尾字幕亮起，她才意识到张极已经盯着她看了整整十分钟。

"完美。"他轻声说，眼神炽热得令人不安，"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江一一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为什么选这部电影？"

张极关掉投影仪，房间陷入昏暗："因为林沐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父亲。"

咖啡杯从江一一手中滑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深色污渍。十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碎片突然闪回——大雨，刺眼的车灯，父亲把她推出车外的瞬间，还有后座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明星。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发抖。

张极递来一块方巾："这就是我找你的真正原因。我需要一个既懂表演，又能认出当年所有涉案者的人。"

他走向角落的保险柜，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月蝶》不是失败品，而是一部价值一亿的洗钱工具。林小曼发现了真相，然后..."

"被灭口。"江一一接过档案，里面是她父亲当年作为主治医师的医疗记录，"但我父亲只是接诊医生。"

"不。"张极突然握住她的手，"他是唯一看过林沐临终遗言的人。"

江一一猛地站起，档案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正在病床前记录，而病床上的林沐手指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那是手语中的"J"。

她的名字首字母。

"你想要我做什么？"江一一声音嘶哑。

张极拾起照片："下周有个慈善晚宴，当年《月蝶》的投资人都会出席。"他的拇指轻轻擦过照片上林沐的脸，"我需要你认出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然后呢？"

"然后我们给他们一场终身难忘的表演。"张极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以林沐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