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彼丘就带着一碗热腾腾的花生粥来寻李莲花。初秋的天气凉爽而温和,配上一碗软糯的花生粥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等云彼丘等人推开禅房,就闻到一股浅淡的松木味,顺着光线,可以看到袅袅的水汽,一只磁炉在松木炭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人正站在炉子边候着。
昨日林南星随师姐走得匆忙,云彼丘等人并未细观,如今再见身量高挑,脊柱挺拔,对方斜倚在一旁的矮几,耷拉着眼皮,似乎还未睡醒,感觉到有人来了,扭过头,露出一张风清月明的脸来。深棕色的瞳孔透出一点光亮,神情冷肃,身上带着寻常剑客常有的凛然剑意,通身有几分当年李相夷的气质,他挑了一下眉毛:“来找人吗?”
云彼丘怀着心事来,结果遇上不相干的人,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问:“李神医在吗?”
对方举起手指了指内间:“他在里面。”说完扬声道:“李莲花,有人找你。”
李莲花懒懒散散地甩着袖子拖着调子:“来——了。”气息绵长,听起来身体很康健。云彼丘耳朵动了动,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李莲花穿着松绿色的文士袍子溜溜哒哒的往外走,见着他面上含着三分笑:“云门主?你怎么来了?”
云彼丘见着李莲花不知道是怎么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有一块石头高高挂着。他定定看着李莲花半晌,直到花生粥温度下降,他才恍然道:“李神医,叨扰了。”
李莲花扫过云彼丘身后的碗,心中划过几分了然,面上还是那三分笑意:“云门主,大早上赶过来,可是少师剑有转机了?”
云彼丘未曾料到李莲花问起少师,脸上有些错愕,这接连来的两个意料之外,让他背脊冒出一丝薄汗,更因为林南星身上的气势与当年李相夷有几分相似,更加让他心悬在嗓子眼不敢妄动。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身上压着纪汉佛、白江鹑和乔婉娩的期盼,只能硬着头皮:“少师已经被叶姑娘收回了,可惜没有让李神医目睹少师的风采。”
李莲花“哦”了一声,眼珠转了一圈,继续道:“那云门主是来?”
云门主强笑道:“昨日劳烦李神医为了少师忙前忙后,刚巧百川院的厨房做了滋补的小粥,想着感谢李神医劳神费力,便带着粥品和小食一并过来了。”
身后的小侍闻声上前,托盘里放着一碗微凉的花生粥,旁边的几个小碟里放着炸酥脆的小鱼干,一些嫩盐笋,几根切开的油条,酱腌的萝卜干,一块红腐乳还有几片腊肠。种类繁多,但都是几口的小菜,云彼丘看着凑过来的林南星讪笑了一下:“昨日未曾见过林少侠,不知道你与李神医有旧,只准备了一人份的朝食,实在失礼。”
林南星扫了一眼食案,点了一下头:“无妨,寻少师出力的是他李莲花,我又没有参与,你只谢他算不上失礼。”说完转头对着李莲花:“你招待云门主便是,我去尝尝他们的普渡寺的斋饭。”说完一撩外袍便出去了。
李莲花阻拦不及,只能哎呦一声,向云彼丘笑道:“南星他不太喜欢交际。”
云彼丘陪着笑问:“李神医可否赏脸?”
李莲花表情不变,端起存有余温的花生粥吃了一口,他点了点头:“唔,百川院的厨子手艺不错。”边吃边点头,当初碧茶解毒后,体质改变,对花生不再过敏,倒也算是瞒天过海。
云彼丘见李莲花一口一口面不改色地将花生粥吃了下去,脸上也没有出现红疹,心里的一角慢慢落了下去,一股苦涩味道慢慢从胃袋升起漫道舌尖,然后一种无措的空茫随之而来。痛苦和遗憾又一次击中了他,当初的错事终究要化作悔恨伴随他一生。
云彼丘,你在放松什么,又在痛苦什么,你不过是咎由自取。云彼丘站在那里,身形慢慢佝偻下去,在心中嘲笑自己,看着李莲花脸上露出肃穆的痛苦。李莲花抬头看向云彼丘,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知道云彼丘的痛苦,但是十年时间早已过去,往事如风,谁都不该被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