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赢提案

短刀撕裂空气飞驰而过，精准的没入一面挂在墙上的大型标靶最中间的的红点，随后那刀突兀的变了色，些许黑气从刀上溢出，标靶逐渐出现了些许的裂痕，在不到几秒后，它迅速开裂碎了一地。

诺兰盯着散落一地的碎片，有些无聊的移开了视线。他抬着头，望向高处墙角里几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不耐烦的咂了咂嘴。

这里是一所庞大的实验所，自诺兰记事起他就在这里。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事物是雪白的天花板，随后是一个拿着病历本的男人，这就是卡德森医生，他自称为他的“父亲”。卡德森医生用一双锐利如同刀刃的眼睛注视着他，说：“很高兴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就一直盯着对方看，他的灵魂静默着，等待一个瞬间的出现。足足两秒钟，一个名字如新生的血液一般涌进了他的血管，并顺着他的血管，灌进他的脑子里。

“诺兰。”他仍盯着对方，半晌才开口：“我现在很饿，你有吃的吗？”

卡德森医生面对着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那时候不明白那个笑容里的意思，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要笑，但现在他能理解了。那是一种对于自己终于创造出了完美实验体的骄傲自豪的表情，也预示着在之后的‘冷冻’项目终于可以开始了。

那之后他见到了一个又一个“医生”，他们在他面前自我介绍，像是在排演话剧一样，所有人都告诉他：“我们是你的家人，人类是你的家人。”

他开始被要求学习人的语言与知识，医生们不断测试着他能力的边缘。而卡德森医生也假装他真的是诺兰的父亲，试图用慈爱的目光与笑容，使这个怪物自愿套上枷锁。这个事实使诺兰感到好笑。

他的听力惊人，他能听到整个实验所的声音，即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他逐渐摸清这里的人数，实验所的楼层与一条条道路，人们在实验所里走来走去，他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描绘着实验所的构图。

这样的生活他一开始还感到好奇，但没过多久他便厌烦了。

在一次测试结束后，一名医生和两名持枪的安保人员奉命要把他送回实验室，也就是他的房间。当他们进入电梯后，诺兰透过电梯壁上安装的镜子观察这三个人，他长期在实验所生活，从未闹出过任何大事，从外貌看也只是一个年轻的男孩，而非一个怪物，所以谁也没警戒起来。怪物盯着镜子反射回来的景象，在镜子中，在诺兰的视角，他看到了那两个安保人员的影子如同蛆虫般疯狂扭动着。

饿意袭来。

他没控制住自己，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去控制。

当他蹲在一地血污中，耳边听着不断响起的刺耳的警报声，诺兰才终于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解脱感，好像积压已久的痛苦被宣泄出来，好像叠在一起的纸牌终于纷纷落地，好像雪山终于爆发了雪崩。

我压根就不是人。他终于想明白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和这些脆弱的生物根本就不是家人。

警卫人员赶到时，他仍站在原地，满地狼藉。而他回过头，被火焰烧的发亮的瞳孔盯着人类。

无人可以形容当时场景的恐怖，但怪物却没有再反抗，轻易的被控制住了。而那条沾满鲜血的走廊怎么也清理不干净，人类的血液咬住沉默的墙壁，无论怎么擦洗，仍然还是有褐色的痕迹留在上面，一滴又一滴，像是眼泪滴在上面。

那条走廊从此便被封锁了，连带着走廊尽头的电梯一起。这起惨案也不再被允许提起，压在众人岌岌可危的神经上。而怪物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神智逐渐发生了改变。

他曾经听到过卡德森医生和其他医生的交谈，他们谈到了一种名为“伊奥诺夫”的生物，它们是一个群体，而且他们和他有着巨大的关系。

因为他也是个“伊奥诺夫”。

一个诞生于和平年代的恶魔。

他面对镜子，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希望能从混沌一片的灰色之中看到其他伊奥诺夫的影子。

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我想见见你们。

“嘀！！！”

回忆停止，刺耳的提醒音响起，恶魔转过头，注视着镶在墙壁上的一面硕大的双面镜，他能听到有人在镜子后走动、随后落座，镜子悄无声息的变得透明。两方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诺兰拉过一旁的椅子从容的坐下，注视着玻璃后的卡德森医生。

他露出一个笑容：“下午好医生，格拉涅里在哪儿？”

卡德森医生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但诺兰能看出其中虚假的成分：“她在B-4号实验室检查，很快就会过来了。”

怪物点了点头，在椅子上放松，接着一句话也不说了。医生等了几分钟想听他挑起话题也没成功，只好自己轻咳一声说道：“关于协助政府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在考虑阶段。”诺兰伸出胳膊，拳头握紧，目光滑过自己手臂上因为发力而突出的筋络，医生挑挑眉，姿态放松，语气平和，好像他们在谈论早饭如何似的。

如果不是诺兰已经闻出他身上焦躁的情绪的话。

“好吧，儿子。我给你的建议就是答应，自由像将飞走的小鸟，你必须得紧紧抓着它。我知道一直以来我们对你都很苛刻，但这次机会可是相当宝贵，你可以出去玩了，开心吗？”

诺兰虚伪的笑了起来：“那么我是不是需要继续戴上脚铐手铐呢？我是不是要在脖子上挂一个定位项圈呢？我是不是要被捆在车座上，周围挤满举枪瞄准我脑袋的警卫，连走路的厘米数都要时时上报？我的妹妹，格拉涅里，是不是要继续像一条小狗一样被你们关在那个狭窄的棺材里，孤独度过一年又一年？你希望我为你付出全力，完事了再把我们丢回垃圾桶里，美其名曰是为了我们。实际上你只是在为你的自私刻薄找借口罢了。”

怪物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我可以选择答应。但在我说停止之前，我不会回到这里。”

卡德森医生半晌没动，他只是直视着诺兰的双眼，摊开双手。

“可以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