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众人眼望着比尔博，朝他后面探了探身子，示意他去开门。

当门打开，比尔博看见了这些矮人的领导者——索林·橡木盾。他比寻常的矮人要高半个头，生着同其他矮人一样的鹰钩鼻子，在微微上挑的眼眶里，嵌着一对高傲的扁桃型蓝眼睛，高高的颧骨上紧紧绷着一层棕红色皮肤，下颚留着精心打理的胡须。

“甘道夫，你还说这地方好找，我迷路了，两次。”

他边进屋子边解下他的天蓝色漂亮斗篷。

嗯，说起话来比其他矮人更加矜持威严，比尔博对他的评价又加了一条。

随着索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比尔博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没等甘道夫介绍，索林便围着比尔博仔细打量起来，“所以，你就是那个霍比特人。”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触及比尔博怯生生的目光，他毫不客气的转头向他的同伴嘲讽：“他哪像飞贼，分明是杂货店老板！”众人笑着簇拥他到餐桌，那里还专门给索林留下了可口的食物。

“艾瑞德鲁伊会议有什么新消息吗？他们都来了吗？”巴林率先抛出问题，紧接着便是一拥而上的问候，索林耐心回复着，从容不迫的踏着刷刷直响的肥大软羊皮靴，气派十足的挺着身躯，从退到一旁的甘道夫面前走过。

比尔博无心留意矮人们在讨论什么，也不想再闻到酸酸的啤酒花味和辛辣的矮人烟草，他溜到过道，转头望向外面，窗外昏暗下来，是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满院子昏黄的月色渐渐淡了，平铺在地上的阴影渐渐消失，已经分不清篱笆外面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是去年砍下来的干树枝，还是紧靠着篱笆的老蓬蒿。

“你要去哪里？”索林的口气十分严厉，却连头都没有扭，一边走一边问道，似乎已经猜到哈比人心中想些什么。

“我只想要来点光而已，可以吗？”比尔博晃着脑袋，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我们喜欢黑暗，”矮人说：“黑暗适合秘密的讨论！在天亮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当然，当然！”比尔博急忙地坐了下来。他一不小心没坐上板凳，却撞上了壁炉旁边的火钳和铲子。

甘道夫回头对着比尔博歉意地笑了笑，笑得很轻，不很舒畅。“比尔博，乖孩子，去拿油灯吧，让我们看个清楚。”

“在遥远的东方，穿过无数的河流山脉，跨国无尽的森林和荒漠，有一座孤峰傲立着…… ”在一盏大油灯的光亮之下，他摊开一张像是地图的纸张。

“如预言所述，已经有渡鸦飞回了山里。“

“待昔日的鸟儿回归欸瑞博，猛兽的统治即将覆灭。”矮人们挥舞着双拳喊叫着，振奋着。

“什么猛兽？”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比尔博小心的问着，打断了矮人的谈话。

“好吧，”索林说：“是时候给我们的霍比特人讲述欸瑞博了。

“很久以前，在我祖父索尔那一代，带着他们所有的财富和工具来到地图上的这座山脉，他们在里面建设了许多的隧道和工作区域，以及巨大的厅堂。

啊，艾瑞伯，是座传奇般美丽的要塞，它的财富来自地下，来自岩石中开采出的宝石，以及如河水半流淌于岩缝中的金子，即使最贫穷的同胞也都有闲钱可以花费和借给别人，有时间可以制作美丽的东西，更别提那些棒极了的魔法玩具，近年来则几乎已经绝迹了，我祖父的宫殿装满了盔甲和珠宝、雕刻和艺术品。

我们不断往下挖，然后，在那里，发现了它——大山之心。

阿肯宝石。

我的祖父成了山下国王，附近居住在南方的人类都非常尊敬他，他们四处搬迁繁衍，最后住到山脉旁边的谷地中，他们在那边兴建了一座被称为河谷镇的快乐小镇，城里的集市远近闻名，人们过着祥和富足的生活。

但是我的祖父对黄金的痴迷已走火入魔，他产生了邪念，那是心灵的邪念。“

说到这索林的神情阴郁了下来，他阴森的，聚精会神的打量着桌子上褐色的油渍，站了一会，继续讲述。

“而邪念滋生之处，灾厄也随之而来。

很不幸的，这却也吸引来了恶龙。相信你也知道，恶龙会从精灵、人类和矮人手中抢夺黄金和珠宝；只要还活着，它们就会死命地看守着这些财宝（除非它们被杀，否则它们几乎永远不会死），根本连一毛都舍不得花，这其中有一只特别贪婪、强壮和邪恶的，叫作史矛革。

人们首先听到的是一阵飓风般的声音从北方袭来，山丘上的松树在干热的风中纷纷发出哀嚎声。从很远的地方，我们就看到恶龙跳上山头，开始吐出火焰；然后它冲下斜坡，森林就全部陷入火海中。那个时候，河谷镇所有警钟全都响了起来，战士们纷纷准备迎战，矮人们守在大门，但恶龙就在等着我们。

一切化为乌有。河流化成蒸气，谷地被笼罩在浓雾中，恶龙趁机直扑而下，杀死了大多数的战士，直到河谷镇化为废墟，居民逃的逃、死的死。然后它飞了回去，从前门钻进山内，清除了所有隧道、巷弄、地窖、厅堂和走廊中的敌人；之后，里面连一个活的矮人也不剩，它将所有的财富据为己有，并将这些宝藏收成一堆，藏在洞穴深处，当作它的床铺。

在那之后，我们就离开了那里，在大陆四处游历，赚取勉强糊口的微薄金钱，甚至有时必须去做打铁或是挖煤矿的工作，但是，我们从未有一天忘记那被强夺走的宝藏，即使是现在，在我们已经勉强脱离了穷困处境时，”说到这里，索林下意识地摸着脖子上的金练子：“我们无时无刻想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