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才第一次见到江月,是在十九岁那年,他被骗来迦南的第二天。
那时候的园区远远没有后来庞大。
那一天的太阳很刺眼,所有人聚集在小操场上,十步一个带枪的士兵来回巡视。
人群莫名的躁动,安俊才挤在人堆里,看到昨天凶狠训人的刘经理带着一个少女出现。
距离太远,安俊才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却下意识认为是好看的。
不知道刘经理和少女在讨论什么,两人突然往人群中走来,带枪的士兵立马将人群从间隔开。
安俊才不甚被人从后推出,至少有五把枪立马对准了他。
“ဒါကို ပယ်ထားပါ.(收起来)”少女走向他,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只见士兵们把枪口从他身上移开。
“ဒီမှာ အသစ်လား။?”她在他面前停下。
他仍然听不懂。
“新来的?”她再开口,说的是中文。
这次他听懂了,也看清了她的长相,是个漂亮女孩,穿着作战服,腰间别着把枪。
“我也是新来的。”
她对着他笑,然后把腰间的枪拿下,上膛,对准他。
我大概要死了。安俊才感到恐惧。
“砰——”枪响,很幸运,倒下的是推他出来的人。
希望他能永远都如此幸运。
后面的事?
他忘了。拜托,第一次见到死人他都吓傻了,怎么可能还关心那女的和刘经理下来干嘛。
安俊才第二次见到江月,是在逃跑失败后。
没错,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实在受不了这里非人的生活,他当然要跑。
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民间特种兵和超能力者,理所当然的逃跑失败了,被巡逻的人发现,收获了一顿毒打。
好在这是他第一次跑,不然他收获的将会是几枚子弹。
他被打的浑身是伤,没一块好肉,衣服血迹斑斑,铐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
“又来了一个蠢货。”
浑浑噩噩间,安俊才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清脆的,冷漠的。
血液挡住了他的视线,被打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只能感觉到那人突然凑近了些。
“是你啊,胆小鬼。”
讨人厌的。
“也不算很胆小嘛,那么多持枪的人在巡逻,你也敢跑。”
悦耳的。
脸上的血污被擦干净,他好受了许多。
“为了钱来的,没赚到钱,命倒是丢了,多不划算。”
确实很不划算,安俊才又想到了被她打死的那个人,不行,不能想,有点反胃。
“打工嘛,给谁打工不是打工?”
“就是这里……暴力一点。”
“呃,制度严一点。”
“人权弱一点……”
“反正跑不出去的,趁早适应吧。”
安俊才觉得,他适应不了。
“我叫江月。”
“江月年年望相似,你听过这首诗吗?”
“不会是文盲吧?”江月语气失望。
他内心吐槽:你才是文盲。
“安俊才。”他一开口,喉咙就隐隐作痛,有些腥甜。
江月蹲在他面前,喃喃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安俊才……俊才,好名字啊!”
“可惜咯,俊是俊,才嘛……没有。”
安俊才的回应是咯咯作响的牙齿。
他听到江月笑着起身,不知道拿了什么,又蹲回来,往他脸上涂抹,冰冰凉凉。
“这是药膏,别留疤了。”
“记住啦,要想往上爬,脸很重要。”
“怎么往上爬?”安俊才仰着脸,方便江月擦药,语气诚恳。
江月笑得更开心了,涂药的手都有些发抖。“只要阿才抓得住,我也能是阿才的前程。”
只要他能抓住。
安俊才也跟着笑,闭着眼睛的样子显得乖巧。
他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