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xious
(发癫产物🙏哈哈)
李盐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悬崖峭壁上,挑战者艰难地向上攀爬,手又猛的滑落,坠入无边的大海,掀起巨大的浪花。以他的落点为准心,四只虎鲸像坐标系一样从海底升起,他尝试挣扎,但一只虎鲸还是吞掉了他的胳膊。
李盐从未见过人体血腥的画面,但他好像还是对那人胳膊的剖面有着清晰的印象:暗红的海水,雪白的骨头和粉红的肉,痛苦绝望的哀嚎和挣扎。他对此竟没什么实感,他只在乎通过梦的意象可以探索出自己的什么心理。
“虎鲸是富有攻击性的生物,它们不像其他温和鲸类以浮游生物为食,它们会追猎大型海洋生物,甚至被称为‘杀手鲸’,科普视频是这么说的。” 李盐自言自语道,这或许意味着学业进步,充满信心,锐气满满,绝对是个好兆头吧,啊,这个梦可真是怪诞又有意思,还有可隐晦但解读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似乎自得起来,摆动拖把的频率又提高了,破旧的水龙头边喷水发出搞笑的怪声,拖把的灰色麻绳在水池中甩动,水溅出来沾上他的校服边缘,凉凉的。
早读时厕所里昏暗又安静,只能听得见李盐洗拖把的噗呲水声和走廊偶然有人经过的脚步声,除了墙角筑巢的燕子,似乎没人能知道他的存在,值日的同学搭伙欢声笑语向卫生区走去,声音越来越小,只有此时他觉得如此安心舒适。
他享受自己每次值日洗拖把的静谧时光,所以他不在乎每次都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拖地活儿,就像他根本不在乎梦里那个生死未卜的攀登者的命运一样,对于一切非我的东西,他只是选择性接收。
李盐心情愈发的好起来,一次次将拖把从水池中抬起再压下去,污水不断的流出来,分外解压。
“噗呲噗呲”
再来一次。
“噗呲噗呲”
再来。
“噗嗤噗嗤”
李盐绝对听见了谁的笑声。
再来。
“噗呲”
正当李盐的运动导致胳膊有些酸痛的时候,一股贴心的阻力突然出现,可惜的是这种阻力显然不是他人的帮扶,而是拖把柄贯穿了某个物体。而这个物体显然是某种陌生而熟悉的材质,如此脆弱而滑腻,轻轻抽动还伴随着不可名状的声音……
并不是大理石墙砖粉碎的声音,那是什么?校园怪谈的怪物吗?这未免也太俗套了,虽然他就喜欢这种桥段,校园里的小透明在独处时成为了怪物首杀炮灰,掀起了恐慌的浪潮,现在看来只是叶公好龙罢了。
事与愿违。
李盐慢慢的抬起头,洗手池前的镜子公正无私的记录了他一切罪状,让他无处遁形。他的眼神顺着扫把柄的一路往上,直到它陷入某个他素未谋面的同学的脸中,然后尾端又出现在他的后脑勺。那同学还没来得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眼还瞪大着,他的躯干四肢还是如此的鲜活,充满生命,周围并不是什么鬼魂游荡的异空间,而是普通高中的厕所而已,日常感依旧。但他的头部确实已被一根普通的棍子贯穿,血液从他的头的夹缝中流出来,滴落在校服上,这种画面十分诡异。
他才是怪物。
李盐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使他没有尖叫,呆滞了几秒后,眼泪不断向外流出,他的第一想法是:有什么人可以救治他吗?有什么人快救救他!或许还有希望!还不能放弃!
“这种时候,贯穿的东西不能拔出来,不然会大出血的。”李盐自言自语道。这是他理性最后的残余了。总而言之,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先想办法让人躺下止血,然后他去找老师和救护人员,马上!
李盐握拖把的手轻轻放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拖把的尾部带来的杠杆力,他的手仿佛失去了触觉,轻飘飘的,没有握住任何东西。
“咦?”
眼前的这一堆普通生物的机体似乎已经支撑了一会儿,但也已经无力招架这个拖把棍。从拖把棍插入的部分开始,创口一路向上,划过整个头颅,直到裂成两瓣。
“扑通。”
眼前的这一坨生物脱落在地上,“它“已经不符合李盐对“人“的认知了。各种颜色的液体和固态物流出,这下显然没救了。只剩下拖把棍的尾部悬在空中。
李盐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刚刚还隐隐的以为自己是卷入了一场事故,离谱点或是极小概率的自寻死路或谋杀。或许是什么外部的因素给他施加了过大的动能,让他向自己冲来,酿成了这场悲剧。但他下意识忽略自己和贯穿有什么关系,当他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时,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止住了,他发出浅浅的笑声,只是在自嘲,因为这太过“非日常”,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又或许没有?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往下压拖把棍,木质的棍体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裂开了,往日需要两只手拿起的拖把,现在可以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让李盐随意转动。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不太真实的事实。顿时,他认识到自己从小到大熟悉的物理法则只在他一人面前崩溃,他拥有了某种“超能力”,一阵令人厌恶的自大从脚底涌过李岩的全身,战栗不止,心痒难耐。
当然,现在没有人注意他,但是今后就不一样了。他从小乖顺听话,在长辈的夸赞中曾经自认为是个优秀的人,出类拔萃的人,正在日渐认识到自己平平无奇的时候逃入自己一人的世界,就像既然没有让生活延续之前完美的轨道,那就停止不前。既然认识到自己的庸俗,那就一个人观察别人,因为走入人群,会让自己不再特别。这便是他所谓的“自卑”。
可惜现实并不像养成游戏,这一局数值不好就换档重来,也不会像恋爱游戏一样,有人主动打开他的心房。而现在他可以自己划定新的轨道,轻而易举的达到自己的目标,发挥重要的作用,做别人不能做的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的父母也就不会再失望和争吵了。
成为独一无二,就像梦一样。
帷幕悄然拉开。这是一场神力予身者的励志剧。
刚刚发生的只是小小插曲罢了,这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但也没办法,这不是他的错。并不会改变完美的轨道。
拖起地上的尸体,把它塞入厕所最后一排蹲坑的下水道。
随手砸碎一块墙砖,掰成几块,堵住下水道的入口。
用拖把拖去地上的血迹,重新洗干净拖把和手。
最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厕所,回到教室。
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唯一要做的就是为拖把摔断了而道歉而已。
早读刚刚结束,教室里不断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夹杂着笑声和桌椅杂物碰撞,书页翻过的轻响,长吁短叹,笔声沙沙作响。
李盐不喜欢这些声音,因为他不处于其中,也无法专心学习。他也曾尝试过翻阅自己买来的杂志,像自己的同桌一样快速了解新闻的大概,但终究只是眼神落在书页上,心思跑向别处。
他幻想过他和自己的前桌,那个开朗友善的孩子,那个在和同桌的谈话结束后总是以讪讪的笑望向他的孩子交谈,在幻想中,李盐谈笑风生,妙句频出,没有尴尬和沉默,没有礼貌的笑容,只有好几颗真诚靠近的心,亲密无间。可惜造成幻想的正是他心中的隔膜,他从未尝试过主动加入他们的对话,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被别人打上了安静的印象。
只是没有必要而已,他如此安慰自己。即使他在一旁像个变态偷偷旁听他们的对话,也没有觉得多有意思,他又如此安慰自己。如果只追求必要的话,那么一天不用说超过十句话吧。如此想着,他依旧无法读进去手中的书。他想象自己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在某些巨大的生物的阴影下穿行,他的心慌慌张张,躲躲藏藏,气喘吁吁,坐立难安,这便是他在人群中的感受。
正当李盐低下头,焦虑的扣着手指,眼神四处飘忽的时候……不,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应该再这样了,下课铃响起时,他走出座位寻找杨颂婷,他要跟他分享这一秘密,和他一起讨论自己未来的计划。
在这个班里只有杨颂婷是她之前班里的同学,他们被分到一个新班,还恰巧被分到同一个宿舍,使他们有了共同话题。凭借这些多重buff,李盐才勉强和他交上朋友,当李盐在班级的人群中不知所措时,杨颂婷经常是他的救世主。他是一个友善温和的女孩,善于倾听,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是李盐总能一眼认出他来,他带给了李盐很多安全感,有耐心的陪伴度过了交往的磨合期,和李盐的回避期(润,令李盐感动不已。
为了杨颂婷今年的生日,李盐悄悄买来一本并不便宜的精装笔记本,他的想法很单纯,他想要表达感激,让杨颂婷开心,让杨颂婷感受到被珍视。但是他也害怕自己过于热情的表达会吓到对方,从而导致送礼物超过对方关系的尴尬局面,得到的回礼便又会是那噩梦般的讪讪的笑……这是他的经验之谈,毕竟杨颂婷对李盐来说是唯一的,而李盐对杨颂婷呢?李盐一直很在意交往过程中的价值关系,在关系天平抬起的,较轻的另一端,就像被人掐住脖子,如履薄冰,可即使呼吸困难也不想失去他唯一的稻草。
李盐想来想去,他选择用两只金鱼比喻自己和杨颂婷。他们很久以前就处在一个鱼缸中,但他们的相熟相知是缓慢的而充满巧合的,在某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先碰碰触须,再碰碰尾巴,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这对于孤单的他来说无比珍贵。于是他把这些都画到了贺卡上。两只淡紫色和金黄色的金鱼紧紧靠在一起,透明的鱼尾在水中飘荡,泛起浅淡的波纹圈圈。
李盐走出教室,看见杨颂婷趴在栏杆上跟另一个人说话,他忽然有点紧张。想了想也没什么,他大步走过去加入对话,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也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杨颂婷夹在两人之间。李盐开始自信的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似乎有了神力,另一个人都忍俊不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啊,太扯了吧。”杨颂婷露出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
“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搞的。”另一个人如此说道。
阳光从栏杆边倾泻下来。李盐感受到他面部肌肉的活动,他现在正在笑,他感到快乐,是如此吗?应是如此。没有理由回答其他答案。这一切就像他想象的那样,美好而充满希望。阳光点点,柳絮纷飞,自己也成为欢笑声中的一员,这只是一个起点。
只是鼻子有一点痒。
“啊一一一”李盐的身体向后仰去,像寻常一样想要打喷嚏,习惯性将头向无人的地方偏转,只是他明显感觉到吸入的气体的体积不太一样了。
“嚏!!!!”剧烈的气流喷出,唾液喷了出来,李盐不好意思极了,想要找吃纸巾好好擦一下,没有扒到口袋里的纸,只能抬起头来,捂住嘴巴,向杨颂婷求救——
?
杨颂婷去哪儿了?
血与肉在空中飞绽开来,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烟花盛开。花瓣已经不知所踪,但是花茎还保持着原始的生理活动,李盐清晰的看到杨颂婷的肌肉还在跳动,这几秒分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粘稠的混合物体坠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温和可爱的女孩儿,己经变成了无头鬼。
杨颂婷的头被李盐喷嚏发出的巨大冲击波产生的力粉碎,喂喂喂,这也太扯了吧?
在最左边的同学好像被不存在的人扇了一巴掌,头晕乎乎的。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具无头尸体,面色铁青,被吓得六神无主,开始大吼大叫起来。李盐会怎么形容那声音呢?就像是生锈的钢管互相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过于刺耳,让人无法忍受。那位同学吼叫了一会儿,又开始胡言乱语,向教室跑去。
李盐双眸不停的转动,唾液的分泌好像有点问题,过量的唾液几乎要将他噎住。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将杨颂婷的四肢搂住,摩挲着他的脊背,反复确认这副无头的尸体是否真的是杨颂婷,那个刚刚还笑嘻嘻的听着他讲故事的杨颂婷。等到事实已经无可否认时,李盐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肌肉痉挛,他狼狈倒在地上,小腹的甬道不断收缩,使他的呼吸失调。眼泪不断的哗哗涌出,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他第一次感受到情绪能够如此真实的作用于肉体,心脏周围有火烧般灼痛。
哪有什么阳光明媚,刹那间化为泡影。李盐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喜爱的人,还会将他们陷入死地。杨颂婷的死使李盐好不容易又想起厕所下水道的那个人,如此罪债,是不能一笔勾销的。
啊啊,赋予人神力的上帝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开展什么超级英雄培训课程吗,李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控制施展自己的能力,又怎么能让超能力真正的发挥作用呢?为什么还要带走李盐喜爱的人呢?接连制造两次谋杀案的超级英雄真的会受人喜爱吗?
突然,李盐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啊,或许在一开始,上帝就根本没有打算让他有什么作为。上帝本身就是人构造出来的意象,赋予李盐能力的,不是上帝,而是未知的存在,某种突破了人类的常识的不可触及之物。
“某种不可触及之物啊,这种设定你不觉得太离谱了吗!”李盐想道。竟然我一个喷嚏就能把人的头颅震碎,那我翻书的时候,捏脸颊的时候,吞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自己撕碎?难道这种规则根本就是随你的心意和兴趣而定的吗?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我到底该怀着怎样的心情追念我的友人?
李盐顿悟了,他懊悔于自己之前的自大,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所谓命运根本就是“未知”的手中玩物,自己那美好的梦想对于那深邃庞大不可知的存在来说太为可笑,他已经被选中,成为了“未知“的玩偶小人。李盐自己站于明处,未知不可探寻,没有规律可言。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使李盐动弹不得。
往常热闹的联廊,今天却见不到人。望向远方,回应李盐的只有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走廊黑黝黝的阴影处,李盐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低语和躁动。
李盐绝对听见了谁的笑声。
这是一场任人摆布的小丑的荒诞喜剧。
李盐的脸贴着冰冷的地砖,双臂怀着双腿,紧紧缩成一团,他的泪水还在不断涌出。残留在地上的混合物散发着强烈的气味,使他忍不住吐了出来。他的腿因为恐惧已经疲软,于是他用胳膊支撑着爬向教室,想要逃离现场。
李盐闭上了眼晴。
“咚!”法锤敲响。
“法庭现在开庭,检方和辩护方准备好了吗?”
李盐隐约感觉身旁的磁场发生变化,银色的影子在空中飘浮,又猛地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巨响。周围传来群鸟儿似的惊叫。
“是在挪桌子吧?哈哈。”
“检方准备完毕。”
李盐看到了流星从天空降落,划出美丽的光弧。人们都鼓掌欢呼,喧闹不已。过不了多久,血雨纷飞,无比美丽。
“检方认为被告李盐持超能力使用不当,过失杀害多人并隐瞒相关犯罪事实,应判除死刑。”
“辩护方有意见吗?”
辩护席空无一人。
法庭的另一边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将李盐围住。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李盐。眼神里是冷漠是厌恶。人群的影子在不断跳动,像是燃烧的火焰,仇恨的火焰。
这样的法庭有什么意义?
判决只能是死刑。
他只会把所有事搞砸。
李盐听见无数谴责他的声音,他的脸痛苦的扭成一团,捂住耳朵试图将这些声音隔绝。他即使拥有能力,也根本无法掌控,他自命不凡,却不敢走向现实。他拥有梦想和善意,却不愿付出行动。他是个巨婴,是个懦夫。但是他连蜷缩在自己幻想的世界度过一生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只能走向灭亡。
周围黑压压的人群盯着他,聚光灯照在他身上,仇恨也照在他身上,李盐很焦虑地咬着手指,渗出不少冷汗,他也感觉愤怒,他能感受到压抑已久的自我将要宣泄而出。
李盐猛的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喊:“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的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在我拥有超能力之前,在我酿出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你们就一直折磨着我,谴责着我。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你们的杂音却充斥了我的生活。你们要求成我成为一个心无旁骛,无私无畏,纯洁善良,谦虚自制又讨人喜欢的人。在我试图向别人搭话时,在我审视自己完成的作品时,在我接受批评时,你们的谴责从来不缺席。我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为什么要被你们的恐吓吓得战战兢兢?我……我…呜呜”显然他的气势根本无法持续下去,他的抵抗不起作用。
“把我的未来还给我!”李盐无助地哭泣。
根本没有人教过李盐怎么与他们对抗啊。
李盐只能四处张望,在原地兜圈子,支撑着快散架的身体到处扒拉。最后他望向窗外,大声叫道:“你到底在哪儿?你们的眼到底在哪?”无人回应。窗外斑驳的云彩是黑白色的,方块状的,静止在空中。树叶是三角形的,边缘尖锐,还沾有血迹。脚下是木地板纸的舞台,木板上的木纹杂乱无章,恍惚间已经看不清楚。“滚出我的生活!”
困住李盐的是他自己。
李盐睁开了眼睛。
教室里一片狼藉,除了李盐,这里显然没有其他活着的生命体了。他曾经的那些可爱的同学们,或许他面熟,没有说过话,或与他说过几句话,有些关系的,全部都变成了块状或者糊状的东西了。桌椅颠三倒四的散落在地,还压着不成人形的尸体。墙壁上,天花板上,李盐校服上都是大片的血迹。
李盐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身体已经停止抽搐,但眼泪还在不停流下。一种灼烧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他向双臂中埋下头,嘴翳合,不断重复着: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这种非现实感太强烈,以至于李盐怀疑他是否只是在梦中。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如果是他的母亲,一定会在他醒来之后安慰哭泣的他,轻柔的摸着他的头。温柔的说:
“这不是你的错,已经没事了,你已经尽力了。”
到那时李盐就可以一边大哭一边紧紧抱住母亲,告诉母亲他有多后悔没有向母亲吐露心声,告诉母亲自己的烦恼一直让他非常痛苦。他不用很有逻辑,条理清晰,母亲也能领会他的意思,耐心的听完,再告诉他,家人永远是他的后盾。
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可能了。正常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直面绝望,投入死亡。
死刑开始执行。
这是一场懦弱无能者自杀的悲剧。
李盐走向卫生间,在那个他最喜欢的角落。在饮水机接了一点开水,猛的向喉咙里灌去。他们喉咙顿时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肌肉受到刺激不断重复进行吞咽的动作,李盐伸出手指捏住他的舌头,开始往外扯。他那赋予神力的肌肉强而有力,不断的伸缩发力,轻易的将他的脖子扭裂开来,鲜血飞溅。
李盐所有的情绪,焦虑,迷茫,悲伤,恐惧在这一刻开始都逐渐消失。他将他一生中缺失的勇气投入了这一场死刑当中。他非常害怕死亡,但是更加恐惧生活在这样的现实,他只想逃离这一切。
李盐绝对听见了有谁的笑声。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周末马上就要结束了,学校还没来太多人。杨颂婷一个人走在走廊上,他的心情还蛮不错,因为这个周末他度过了一个很棒的生日,虽然他没有收到别人的礼物,但是他的父母给他买了一个大蛋糕,是他最喜欢的淡奶油巧克力蛋糕。
杨颂婷哼着小曲,打开教室门。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末也寄宿在学校的李盐,他的头紧贴在桌子上,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杨颂婷慢慢走过去,想打个招呼。直到最后,他看见桌上大片的血迹,和已然失去意识的李盐。
杨颂婷大声尖叫起来,他四处奔跑,大声呼救。教室里一会儿就变得喧闹起来,李盐被运出教室,周围的议论声从未停止。
在生死的交界之地,李盐看到猫头鹰的头从天边升起,虎鲸咬下坠海者的胳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