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雨簌簌飘落。还未至深冬,却有着严严寒意。
都说南方不落雪,哪怕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二月都是下雨不下雪。今日倒是破了这言。
南方难得迎上寒冷的气流。飞雪纷飞飘落,如同秋日之落叶,春季之飞絮。
大街上的商店早已歇业,只有少许人裹着厚衣横穿道路。谁都不曾料到今日会有如此纷纷大雪。
“冬是年的终结 也是谁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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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魂殿-教皇殿
金发男子焦急的渡步着,眉毛紧紧的拧起。眸中浮于表层的平静在看见侍女端着血出来后彻底被打碎。此刻的他如同万蚁噬心。
他铆足了劲想要一鼓作气的冲进密室,却被近乎透明的金色丝线缠绕住了腰和腿。身后的人狠狠一拽,他一个踉跄,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心急如焚,为何当初又要做出此事?”他的身后,另外一个同发色男子淡淡道。眉眼之间是真实的冷静与淡定。
千寻疾抿唇,沉默不语。自己的父亲说的自然是对的。
——现在的自己所担心的,也是当年已经算到了。自作自负。
倘若当时真的没做出来这事,现在也不会如此之悔恨、愧疚,自己也不会被从小养大的徒弟记恨。但是他若是真的不强行留下她,那么武魂殿的损失更大。数十年来的培育都付之东流。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周围仿佛有一个声音,妖媚祸心:“她是你的徒弟啊...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废物离开武魂殿...你很愁吧...占有了她的话,这件事情还需要担心吗?”
大脑一瞬间被贪欲占满,理智早就灰飞烟灭。眼前是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徒弟。却斩钉截铁的为了一个所谓“理论大师”,实际一个连30级都突破不了的废物要脱离武魂殿。连圣女之位都可以不要。
接下来的事情,在冥冥之中不知道是谁的掌控下,顺理成章的发生。
前几月,他那徒弟的葵水迟迟未来。治愈系封号斗罗叶霖一摸脉,就查出了比比东有了身孕。这也让本就记恨着千寻疾的比比东更加对他恨之入骨。
他无比愧疚于比比东,也无比痛恨于自己所做的禽兽之事。但是他没得选。
他是喜欢不见天日的暗恋者,也是艰辛养大一个孩子的师父,也是操劳一生为武魂殿的教皇。
这个事,他认;这个劫,他认。若日后比比东蓄意想谋杀他,他绝不会有半点反抗。
他欠她的。
“等着吧。”千道流深深的看了一眼千寻疾:“总要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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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哇哇哇!”
“恭喜教皇、大供奉,是一位千金!”
一声嘹亮的婴啼打碎了持续已久的缄默,也打碎了千寻疾的焦灼。父子二人同时起身,一个从容不迫的接过襁褓,抚摸着娃娃皱巴巴的脸蛋。一个健步如飞,三步并两步的冲进了密室,却将将的在门口止住。
“她现在看见我...估计就更没心情了吧?”千寻疾扯出一抹苦笑。明明心中无比想要去安慰比比东,理智却阻止着他:按照比比东刚生完孩子的状态,现在去见她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迈着沉重的步伐,千寻疾重新站到了千道流的身边,与他一起观察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父亲,”千寻疾踌躇着:“按照之前的规定,是个女娃娃...就叫‘千仞雪’。”
千道流长舒一口气,捏了捏千仞雪柔软的脸蛋。女孩咯咯咯的笑起来,如同浸了蜂蜜,甜蜜天真。
“也好——今日恰逢南方万年难遇的落了雪啊。”
“千仞之顶,落雪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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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疾从千道流手中接过了千仞雪,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地踏入了密闭的密室中。
宽敞干净的床上卧着一位绝美女子。
粉棕色的长发垂落腰际,丝丝分明,因为床上人的微微颤抖而轻轻摇动。被刘海稍稍挡住的酒红色的眼眸澄澈纯净,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小巧。如同一朵脆弱的紫罗兰,但是浑身上下无法掩盖的铮铮傲骨让她升华成了艳丽的牡丹。
比比东闻声望向门口。
瞬间,暴戾与恨意充斥了眼眸,湖水荡起波涛,转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汹涌大海。比比东死死的握拳,掌心的半月牙印记逐渐加深变红,哪怕是溢出了丝丝血液她也不管。只是看着门口的男人。
正在组织语言的千寻疾长叹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和愧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为虚弱的女人运输魂力:“东儿...”
“滚。”比比东紧闭着眼:“带着你的女儿,离开这个房间。”
你的女儿......千寻疾默默地看着她。两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谁也不开口。千寻疾半跪着为比比东传送魂力,比比东扭着头闭眼不知道想什么。
良久,千寻疾打破了这种沉默,仿佛没有听见比比送的‘逐客令’:“东儿,她是个女孩儿。名字已经取好了...是你之前的那幅画上的名字:千仞雪...”
你在密室5个月时画的画我看见了。画的是两个孩子,两男两女,每个孩子都署上了名字。男女二人中,一个姓千,一个不姓千也不随比比东的姓。
女孩的2个名字是:千仞雪、迟无虞。
千仞雪,千仞之顶空明的落雪;迟无虞,迟迟无虞,迟迟无忧。
“小雪她是无辜的。”
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如雪一般纯洁干净,圣洁高贵。千仞之顶,无人登临,陡留茫茫白雪,天撒琼花。
‘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你讨厌我,你恨我,那我就走远点好不好,让你不要看见我...但是,你看看小雪...”
尽管现在只是有个形,但是你看,她和你多像啊...眼睛、鼻子、嘴唇...
千寻疾小心翼翼的蹦出一字一句。
半晌,女人微睁开眼。眼神依旧是厌烦憎恶。比比东向着门的方向扬了扬头。
千寻疾沉默。转身无言的走到门边。身后女人一句话将他的思想拽回。他惊讶的扭过头,女人依旧是半阖着眼,语气依旧强硬,复述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千寻疾,你走,孩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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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的孩子啊...”
“真是....”
“又是遗传了天使那肮脏血脉的...孽种。”
“我已经深陷泥潭,为何罪魁祸首依旧高高在上?”
“他和千道流那帮凶凭何还受着万人敬仰?而我却从高台上摔落?”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
“我只是想和爱人携手余生共白头,凭何又要遭到曾经最信赖的老师的玷污?”
“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还生下来了千仞雪...她为什么姓千!她为什么是天使一族!”
“如果她是我和小刚的孩子就好了...”
“掐死吧...掐死吧...”
“母女两?呵呵,一块了断。”
缓慢地抬起手,看着孩子白皙滑嫩的脖颈。
“可是,她是我的孩子啊...”
迟无虞,无虞无虞。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自己都始终为她牵挂吗?都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虞吗?自己的心中,始终有她的一分地吗?
比比东凄惨冷笑,在眼眶中打转已久的眼泪翩然而落。暖厚的被褥沾上泪痕。
“千仞雪...为什么你的父亲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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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好了...”
“比比东。”
一抹金色的流光环绕着比比东,不过刹那之间便钻入了她的脑海,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极浅的金色蛛皇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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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降临世界不到一时辰的千仞雪微微眯起了眼,盯着黑白阴暗交错的天板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她已经能够进行独立思考了...啊。她清晰的记得,自己连一天都不到。
现在的自己哪里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啊?别的娃娃在这个阶段估计全身皱巴巴黏兮兮还在哇哇大哭嗷嗷待哺呢。瞅瞅自己,不仅全身的肌肤如同二岁小孩一样光滑水嫩,头发都长出来一点了。
当时恍惚之间,貌似是一个形似天使的绝美之人进入了她的识海...
那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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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仞雪...千仞雪...】
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千仞雪一个机灵,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蓦的睁开。
“谁,谁?”
她无法说话,只能大脑中想着自己该说的话。惊恐的看着周围,除了把自己放在一边的已经睡着的比比东毫无他人。
大抵是想多了吧。自己还那么小。
【千仞雪...别急。】
依旧是清冷淡漠的声音,依旧是念着自己的名字,依旧是带着一丝丝同病相怜的味道。
【我就是你。】
“??!”
“......我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
她貌似轻笑了一声,再开口带着不可置否的镇定与强硬。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估计还在哭呢。】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浑身还皱着呢。】
【如果没有我,你能那么早就有意识?】
“......”千仞雪被噎住,哑口无言。
“那万一...你是什么脏东西呢?”
【噗嗤。】
对面真的被逗笑了。
【脏东西?脏东西能轻易的破开爷爷和父亲设下的封印进入你的识海吗?】
【想不到,我千仞雪当年如此威名,却被另一个自己说是脏东西...】
【啊...那是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千仞雪竟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悲凉。
“啊?好吧...那我姑且信你。”
“但是,封印?...什么时候?”
【......就当我说漏嘴吧,你将来会明白的。】
“行行行。”
“撇开这个先不说,你来我这里干嘛?”
“不会要在我的识海里常驻吧。”
【答对。】
【另外,我还有一份礼物。】
“我给我自己的礼物...?”
【对。礼物就是我的一段记忆。】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原本的命运线,我将它赋予你。它会随着你的实力、精神力的提升而逐渐打开尘封的牢笼。被你所接收。】
“那就意味着,我可以通过你赋予我的...原本的世界线,让我改变?”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什么路都得靠自己走。不要被我的情感所蒙蔽。】
毕竟,我是你,也不是你。
你和我,都重获新生。
你开启了一段新的征程,我重新回到原点等待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