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累世的伤

镜娘带领着晴挽凉，她们慢慢的穿过这个狭长的甬道，斑驳的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不知什么时代的铭文。镜娘很沉默，一路上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她往前走。挽凉也很沉默，她本就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说话，只是她下意识的觉得走过这个甬道时很压抑，就像触动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完全没有记忆，像积攒了很长时间的旧伤，当再次复发时就会很痛。可是，她并没有来过这里啊，她也不了解这个镜娘是个什么人，她们明明不认识的才对，可她为什么又要呼唤她，是不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清字……

晴挽凉浮现出了好多念想，她的脑袋里一时充斥了好多个声音，连自己都被弄得浑糨糨的，差点没把脑子想爆炸了。镜娘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把她领到了甬道的尽头，转过身来，戳了戳她的小脑袋，

镜娘小挽凉，前面可就不能再进了，那是一块儿禁地，我就在这里和你交代一些事情，不能让卓未明知道，等我说完以后，你就照我吩咐的去做，这个甬道阻隔一切法术，所以你放心咱们今天说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

挽凉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她十分相信，随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镜娘继续说下去。

镜娘挽凉，以后不要向人透露你的晴姓，当别人问你时，你就说你姓宿夕，不要问我要你这么做的原因，你只要记住就好了。

镜娘停顿了一下，

镜娘第二件事，就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在最后你们分开之时，把你的清石与他的浊石调换，记住，这件事十分重要，如果不交换的话，你二人都会有极大的危险，这牵涉到神界的机密，所以原因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镜娘叹了一口气，

镜娘这是最后一件事，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收到后千万不要把它摘下来，等你拿到后我会告诉你功用的。

正说着，镜娘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副手套，那手套看起来像是丝绸的，上面还绣有镂空的花纹，看上去十分昂贵。

镜娘这副手套，是我在万年寒洞中寻来的冰茧上的丝制成的，这种材料十分稀有，你一定要好好爱护。当然，这种材料也是十分结实的，无论多大的伤害都摧毁不了它，除非有比我法力还高强的人。你就放心用吧，这样你就可以与常人无异的生活了。顺便提一下，你戴上它它就会融于你的皮肤，一般人是看不出你戴着手套的，除非你自己拿下来。

镜娘含着笑解释说，

晴挽凉我真的能与正常人无异么？

挽凉的眼睛冒着光，她从未感到这么欣喜，

镜娘是真的，不信你试试啊？

镜娘把手套套在了她那双小手上，挽凉迫不及待的四处乱摸，她看见没有变成冰的情况，不禁欢呼雀跃。

镜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挽凉这个时候才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她和卓未明一样，两个人都在压着自己的天真，拼命装大人，和千年前的自己一样。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可也只是眨眼即逝，转瞬间又恢复了威仪的态度，她严肃的把挽凉带回了正殿，一路上还是没有说话，她们静静的与卓未明会合，两个孩子现在正等着她说话。

镜娘我这个师父教你们的东西都是最独特的，我不会教授你们法术，因为我觉得那种东西只要靠自己修炼谁都可以学会，更不用说你们的资质了，我要教授你们的东西是任何人都教授不了的，也是你们自己才能学得到的，那便是历练。

镜娘突然用法术幻化出了一副巨大的地图，

镜娘这是整个四域，它们所有的地方都是我从碎镜中提取囊括到这里来的，可以说这是我以几千年的心血调查出来的地图，而且是人间当朝的最新版，绝无仅有的地图，现在我要把这地图锁进卓未明的萤囊里，里面有你的神力守护应该不会破损。

镜娘又把人间的地图放了大变成实物交到了挽凉的手上，

镜娘挽凉，人间你比较熟悉，这就由你来保存，你负责人间历练的一切，其余二域交给卓未明，妖、魂两域都是些拥有法术的家伙们，凭你的实力应该可以保护自己，至于到那两域注意事宜到时候再说，你们的第一站是人间，做好准备。

镜娘说完话刚想离开，又想起些什么，开起口来：

镜娘挽凉，把我给你的斗篷带好，至于卓未明，我就要给你变一下形象了。

镜娘的脸上出现了狡黠的笑容，在卓未明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已经变了个形象。

猫般的绿眸变成了褐色，泛着墨绿的头发变成了纯墨色，原来显得十分古怪的气质淡了许多，那双眸子似乎变得温润似水，可里面还是透着彻骨寒凉，眼中一片死寂。这样的眼眸看得镜娘一阵惊心动魄，这个孩子的阴郁令她感到害怕，就像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从来没变。

晴挽凉浊，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你的性格也真是奇了怪了。

站在他旁边的晴挽凉饶有兴味的吐槽了一句，她那银色的眸子里跳动着欢快的音符，像一位从不会悲伤的天使，每日只会谱着快乐乐曲，

卓未明好了，清。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想来我们也是时候启程了。

卓未明一副和老朋友说话的样子，好像之前他们就已经十分熟悉，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曾在某个地方待了许久许久。

卓未明的眼睛到现在才拥有所谓的神采，他只在和挽凉说话时才显得十分生动，平常不过就像一个十分美丽的雕像，只有五官，没有生气。晴挽凉听到卓未明的话语急忙走到镜子的跟前，神色紧张的怕被人落下。卓未明看到她的模样禁不住大笑起来，两个人吵闹着摔进了镜子里不见了踪迹。

镜娘这才抒了口气坐下来品茶，后面有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转出悠哉悠哉的坐到了镜娘对面的木椅上，他拿起桌子上早已沏好的茶轻呡起来，随后，把茶放在了桌上，一双似火般的赤眸摄人心魄。呡茶的人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的周身无不透着戾气，身着火红的衣袍，轮廓是天生的刚毅，更确切的说是天生的狠厉，五官不像卓未明那样精致，而是浑然天成，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他很是张扬，与赤眸和红袍一样的是他那赤色的长发。他的身上无不宣称着他是一域之王，额间那抹火印很是触目。

镜娘眼神复杂，她轻呡着茶，半晌没有说话。良久，她才开口道：

镜娘你就这么放他们而去了，梦饶？

梦饶不是，我也是无可奈何。

他轻呡了一口茶，感觉舌尖微涩，

镜娘几千年了还是要背负着这样的痛，看都不看我一眼么？几千年了，你已经找到他们的转世了，已经知晓他们的命运，还是要掺和进去吗？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我，考虑考虑你自己呢？你一味的转世，一味的经过累世的涅槃，一味的追逐虚无的爱，你怎么做不都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么，你怎么做不都逃脱不了永世的孤独吗，那些划开了的伤能不能试着去放下，不必要这么执着啊!

镜娘十分激动，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痛，她也控制不了对他的质问，其实他们都一样背负着累世的伤，她为了他，可他却为了晴挽凉。

梦饶我知道，我只是不能不管，只要有她的消息我就做不到，我也知道我亏欠了你太多，所以还是要谢谢你，你做的那些我无以为报，这么多年只有我们两个背着累世的记忆，很多伤痛已经说不完了，我只能说谢谢，还有对不起，镜儿。

梦饶抚摸着她的头十分内疚，他是魂主，从魂域最初便一直统治，那十二岁小孩的形象是他用法术幻化的，这才是他的本貌，邪气张扬的男子。

梦饶眼里的光暗了下去，镜娘也是，他们两个人都进入了尴尬的境地，长久面对着对方无言，累世的伤依然盘桓在心间，挥之不去，守着永恒的记忆，永恒的爱，永恒的秘密，继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