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语迟一夜未睡,破晓时分,惨白着一张脸,眼睛通红的去封禁的主宅看庄仕洋,这还是自从庄家变故之后,他第一次正式的踏进来。
平日里惯会用懦弱伪装自己的庄仕洋满身脏污,衣襟前遮着的油布上,新新旧旧斑驳的血迹分外醒目。
大概是属于夜间的冤魂缠身症状刚刚结束,庄仕洋青黑的眼眶里毫无神采,庄语迟进门的脚步声也没能唤醒他。
直到庄语迟在床边站定,一脸嫌弃居高临下的注视他好一会,庄仕洋几乎停摆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木然的眼珠才看清面前的人。
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僵直的四肢剧烈的抖动着,庄仕洋努力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需要我帮你结束生命吗?”庄语迟歪了歪头,像是在问候长辈是否安好一般,脱口而出的话不带任何情绪。
就是这样漠然置之的态度,让庄仕洋瞬间梦回多年前,因为裴大福对他的招揽被父亲发现,他战战兢兢的在给父亲的点心里下了毒。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今年的科举我参加了,至于结果,差强人意,二甲头名传胪。圣上很快就会给我派官了,托您的福,大概率会留在京中。”
对于庄仕洋急剧变换的面部表情,庄语迟只诧异了一瞬便抛到了脑后,仔细回想他之前十多年的人生,父亲只是充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你是不是很好奇归家的嫡出三小姐,为什么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庄语迟站的有些无聊,血腥味充斥鼻息间,令他一直压抑的郁燥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开始波动。
但是想到隔壁雁居院子里那个日常慵懒的小姑娘,庄语迟不禁缓和了情绪后退几步,在角落里拉出一只鼓凳坐下。
“陶嬷嬷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那个隐在幕后针对你的人,我猜,就是那位自出生起便被你算计的人呢。”
庄仕洋面容狰狞的努力想要转头去看庄语迟,奈何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都做不到,只能全身绷着劲无声狂怒。
“哦,对了,也不知道小娘有没有来看过你。我成婚了,在你得了怪病的那天,我娶的是庄家嫡出的三小姐庄寒雁。她如今正在孕中,再过两个月,我便要做父亲了。”
庄仕洋抖动的幅度更加剧烈,瞪大的眼睛里血红一片,垂在身侧早已麻木的双手逐渐握成鸡爪状。
“既然不需要帮助,那就算了。你便就这样长长久久的活着,看看庄家没了你,我们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吧。”
说着庄语迟站起身,像是放下一桩心事般舒了口气。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庄语迟仰望着东边天际出现的一抹红光,听着耳畔传来呕血的声音,又说了最后一句话。
“听说宇文先生为阮夫人下了聘书,这件事寒雁还不知道,不过阮夫人和离出府之时,她便说过要为阮夫人风光大嫁。”
踏着越来越明亮的天色,庄语迟离开了这座即将无限期封禁的主院,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再不会踏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