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故事

沉默了一阵子，楼下的狗开始叫。

宋芒果你的艺名不是自己取的吧？这么不吉利。

王千百当然不是我取的！我说过，我出道了要叫王成名！

宋芒果……真土。

王千百你懂什么！

沉默了一阵。

王千百我那天打电话给你，你没认出我的声音。

语气里带着埋怨。

宋芒果我骗你的。

王千百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还知道你骗了我很多事……

宋芒果我骗你什么了？

王千百坐了起来，去看窗外的飘雪。

王千百你说我的未来大计掌握在你手里，不让我拿户口本。

宋芒果我确实这么说啊。

王千百但是那天我来的时候很轻易就拿到了户口本，还有压在下面的一万块钱。

王千百我知道你是故意不上锁的。你以前偷拿我的十几块钱，都要上锁，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上锁?

宋芒果老娘只是忘了。

王千百你没忘。

宋芒果我忘了。

王千百……

又沉默了一阵。

王千百你为啥不想让我当明星啊？

宋芒果我会预知未来。

王千百骗人。

宋芒果把手里的电脑放下，也坐了起来。一如以前的无数个冬天那样，和王千百缩在一起。

宋芒果再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次是真的。

宋芒果我当年还是个小山村里姑娘，上过了高中，没钱上大学。本以为一辈子就要被困在小山村里了。但那时候，有一批支教老师经常来走访。你爸和你妈就是其中两个。

宋芒果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怀了你了，我经常去照顾你妈妈，给她带我们村特产的芒果。其实当时还有个龌龊的想法，就是借机看看你爸。

宋芒果别觉得有什么，你爸年轻时是真的帅，长得又高又俊，我们那里的小姑娘见了他都害羞。你妈妈也很好看，他俩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站在旁边，就跟个丑小鸭一样。

宋芒果顿了顿，看王千百听得正认真。

宋芒果后来生下了你，你妈妈就走了，跟着当时那个学校的体育老师。那体育老师说实话，真丑啊，脸上油腻腻，穿得花里胡哨，不像你爸，又干净又帅气。

宋芒果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当时你还小啊，母亲走了没有奶水，村里好心的哺乳期妇女就轮流照顾你。我那时还是小姑娘呢，你爸工作忙，我就每天来帮你换尿布，哄你睡觉。

宋芒果你爸看我对你这么好，就在支教结束后把我接进了城，住在这个小出租屋里。再后来，他也走了。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你妈妈的消息，就在一天早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宋芒果那天早上我刚醒，在房间发现了他留的字条，让我保重。本来情绪崩溃的我一出房间，就看见了你。

宋芒果你那时刚学会爬呢，就躺在一堆芒果中，手上举着一个大芒果，冲我笑。

宋芒果我把你从地上抱起来，想着，你也是没人要的，我也是没人要的，不如就这样，一起过下去吧。

王千百的眼泪掉下来的，他靠到宋芒果的怀里。

宋芒果一边帮他理着头发，一边继续说。

宋芒果后来你慢慢长大了，天天说你要去当大明星，你要离开我。我知道你是吓唬我，但我可禁不起这样的吓。你以为的玩笑，我都真真实实地经历过啊。你爸爸离开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消息了。

宋芒果我以前也想过不管你了，直接找个人嫁了开始新生活。但你这个小东西实在聪明的很，也不知哪来的办法，竟然隔几天就拿回家十几块钱，还偷偷摸摸塞给我，让我去买芒果给自己吃。

宋芒果后来有一次我去买菜，正看到你在和小伙伴做交易，三块的薯片你卖别人五块，五毛的玩具你卖别人一元。真真是狡猾得很。

宋芒果笑了。

宋芒果所以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当了编辑，虽然工资不高，但也算过得去。你也一天天长大，然后离开我。

王千百的身体一耸一耸地哭，说不出话，就是哭。

那天晚上，空气安静地只能听到窗外行驶过的摩托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