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005 Area-CN-120 第五扇区 太平间(五区-新三-二)
于秘书带我走进了上层核心区食堂的烤箱,烤箱后面便是一个大地铁站。
我没说错,烤箱门后面有个大地铁站,一群人排着队在自动贩卖机前面买记忆删除药剂,我都搞不明白为啥都喜欢那点骚气味儿。机器不仅卖记忆删除药剂,还有自己印的杂志,半月刊,文语谈,意林,读者之类的。
“这意林和读者怎么都卷着放的?”我指着机器说。
“那都是厕纸,从这坐地铁去第五扇区的基本都是要上厕所的。”
“那这俩呢?”
“文语谈没人看,只能拿去垫桌角。半月刊是政治任务,可以买回去压泡面。”
我仔细一瞧,半月刊封面写着“三大板块齐发力,实现站点收入新突破”,“交出员工满意新答卷,深入探索线上收容新模式”之类的标题,一看就犯困。
等会,线上收容?看到这个词儿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买了一本塞进公文包,然后跑去赶车。
屏蔽门后的地铁急刹车减速,轮子摩擦铁轨的声音刺入耳膜,直到扎穿之后才停下,我们走进地铁,一圈一圈的电磁线圈把地铁从外面包裹住,我盯着看了一会,这时候我意识到一些事情,可能这地铁加速的方式——
我人飞了出去,脸磕在栏杆上,回头一看于秘书伸出手想抓住我,可惜她给自己扣了安全带,胳膊比刘备还是短了点,实在是够不到——
和电磁炮一样,通过电磁场产生的安培力把地铁发射出去——
脑门磕破了开始流血,琢磨不明白为啥人人配备安全带的地铁会需要栏杆——
以极高的速度把地铁发射出去然后再急刹车,保证高速运行——
我护住脑袋,车门拦住了我,我两手攥住了最近的栏杆,然后像印度人的蛇一样把自己缠上去。
于秘书的专业素养十分合格,下了车就领着我去了医务科。包了扎洗了手,顺便被南丁格尔小姐一顿嘲笑。
正事儿还是要办的,就那27.5名研究员,还是得看看。五分钟之前我还没想过“星罗棋布”这个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停尸间,直到她带我看了地图——35个停尸间,我要找的那间在西南角,按八卦里看死门就在这。
这哪儿是第五扇区,这特么明明是地府扇区!
“这‘五区-新三-二’什么意思?”我指着地图问。
“第五扇区,新手竞技频道三,二号房间。”
“这‘北大-团五-六’呢?北方大区 团队竞技频道五?”
“不是,那个是北京大学五个社团专用的第六号房间。”
“算了,带我去找找那27.5位研究员吧。”
“啊,那就是五三二,往这走。”
进了冰凉的停尸间,见到了负责人薛宝,这哥们正研究手里的纹身笔,一脑袋锡纸烫白毛,标准瓜子脸上镶着雀斑,下巴尖的一低头能扎死自己,一米七的个头,胳膊堆满肌肉块,每天搬尸体也挺锻炼的。在他身上看不到停尸房应有的溟濛,他太阳光了,索拉尔转世没他亮度高。
死亡的痕迹印在阴冷的停尸间墙壁上,整整一墙的尸体柜,少说有二百多个,唯有一个柜门是开着的,腰部以下露在外面。
“这是?”我指着那边问。
“啊,这屋刚腾出来,上一批人刚送走,所以这里存的都是你要找的那批人,”他看了看我手指的方向,“那个就是你要找的0.5位研究员。”
“柜门怎么不关呢?”
“关不上,你试试去呗。”
我走进了一看,果真如主管所言,半截身子仍旧没死,还硬着呢,另外半截身子不知去向,只留下他的深厚根基,一柱擎天,还正好比柜门高一截。犹如125阳光的高坚果,一推就会卡住柜门。我回头一看薛宝,他早就预判了我的发言,直接开口:“我尝试过横着或者斜着放进去了,不行,都会卡住。”
“这……”
“已经三天了,我也不知道为啥。”
“切一下?”于秘书面无表情的回复。
“我可下不去手。”薛宝说。
“多疼啊。”我说。
“不,整根的把它……”
“NO!”我和薛宝同时回复。
“哦,对了,这尸体的上半身呢?”我突然想到。
“早提交给伦理道德委员会了,只是他们一直没给我答复。”
“你把尸体送那边去干嘛?”我特意强调了“那边”,伦理道德委员会能解决什么问题?
“呃,是这样的,按照规章制度来说伦理道德委员会啥都能干,他们管我要这个一身骚味的上半身,我就给了,这一批死人多少都有点味儿,只是他确实更难闻。”我盯着他看,他又说:“我知道你不信,你一会自己问问呗,反正你是调查员,你有进他们办公室的权限,我哪儿知道他们想干啥?”
“这腰斩的尸体,你说他是自杀,我不是很认可。”
“不不不,死的时候是整个的,上半身是委员会切走的。”
“上半身都切了为啥不切这个?”于秘书又发言。
“NO!”我们俩盯着她说。
“算了,”我对薛宝说,“这些人员的档案你有没有?”
“那你得去……第二扇区档案科,我这里只有死亡报告和尸检报告。”
“也行,你都给我一份吧,我慢慢看。”
“原件不能给,电子版吧。”
“啊?我手机没电了。”
“那你这样,”他打开手机给我看地图,“你去这边,第三扇区,二楼复印室……”
“等会,”于秘书说,“他没有站内权限,都进不去三区。”
“是不是得去人事部先办一下手续?”薛宝看着我问,“你来的地方是哪儿?”
“Site-CN-105啊。”
“Site来的你得去四区人事部……”
“不对不对,他3级权限,得去一区。”于秘书纠正他。
我就在这看他俩人为此事争论不休,想来想去,还是掏出了我的……
“薛宝闭嘴,这东西你们认识不?”
卡面上大大的“O5 Command”字样让这二位直接哑火,我开口:“我是3级权限,特派调查员丁书琪,有问题没?”
见他们不吱声,我继续说:“把原件给我带走,有问题没?”
我成功用一张淘宝五毛钱买的卡贴终结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反正也特么没人会真的查我,这种权限卡我屋里还有两三斤,什么001权限,Thaumiel权限,SCiPNET权限,机核网GPASS会员,淘宝想买多少买多少。我把拿到的文件整理好塞进公文包,转身出门。
于秘书领着我去往伦理道德委员会的方向,我在路上粗略看了一下这些报告档案,都是自杀,都有心理疾病,都去过心理诊疗室,都是三个月以内的新人,都涂了一堆黑块,名字起的都跟Bright/Gears/Clef/Kondraki有点关系,我反正没琢磨明白中国人怎么就把自己名字写成Dr.xxx呢?
心理诊疗室肯定是要去的,也许和站点的高死亡率有点关系。
第五扇区也是大扇区,伦理道德委员会就在正中心,周围全是停尸间,太酷了。我走近一看,嗯,橡木门,黄铜把手,也许这才是正常配置。其实本来是想问问“30秒广告复活”这事儿的,这下跑一趟解决俩问题了。
我缓缓推开大门,看到三个白大褂,一人手里两把手枪,互相指着对方。推开门的时候,明显感觉这三位的注意力都挪到我身上来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我脸上都烧出来两个大水泡。这仨人正中央放着那具我要找的半截尸体。三天了还没冷冻保存,血水脓水内脏液流了一地,我都看到尸体腐烂到冒大泡了。我刚要吐,于秘书递给我一个防毒面具。
我诧异,又满怀感激的看着她。
“别问,我就是带了。”
“来者何人?”黄发绿眼的白大褂发问。
“防冷涂的蜡。”我脱口而出,随后心里暗暗骂自己是个傻逼。“呃,不是不是,我是Site-CN-105特派调查员,丁书琪,跟各位了解点情况。”
“哪儿来的云小鬼,也敢来这指手画脚?”黑发金眼的白大褂回呛。
我故意从兜里掏手机,顺手将淘宝版O5权限卡掉在地上,这仨人仔细一看,扑通一下全跪了:“丁前辈,丁大佬!晚辈给您添麻烦了!”我一脸诧异,示意他们站起来,他们见状跪的更深了,直接变成土下座蜷缩成一个球。
“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OK?”
“嗯嗯,晚辈知道了!”
“你他妈给我好好说话。”我指着那黄毛说。“这半个尸体怎么回事?”
“也没人要啊。”我瞪了他一眼,他继续说,“啊不不不,前辈前辈,这个味儿太正了,我们就要来了。”
我左眼挑眉,右眼微闭,我俩盯着五六秒没人吱声,黄毛补充道:“就是……味儿挺正啊。”
“你们就爱闻这尿骚味?”
“严格来说,”一直没发言的绿毛红眼白大褂说道,“是ZN药味儿,我们必须闻。”
“为什么?”
“不不不不,前辈前辈,您千万别问,您问了就坏事儿了。”
“为什么?”
仨人面面相觑,然后又集体一声叹气,黄毛站了起来,“既然您决定打听有关‘他’的事儿,”递给我四瓶ZN记忆删除药剂,“那就请您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把这四瓶药喝完吧,我们权限等级不够,您去问问收容主管吧。”
“你们不都是4级权限吗?”
“是的,但是关于‘他’的消息是最高机密信息,需要的不是这种传统权限。”
“哦,最高机密啊,”我心领神会,“哪儿领权限卡?”
“这里屋就有,随便拿一张就行。”
我推开里屋门,看见满地的ZN空瓶子,各种机密文件,堆成山的申请表,墙上钉了个钉子,吊着绳子,拴着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印章,边上牌子写着“请自行取用,其余事勿扰”,下面板子上放着各种被自行批准的文件——大多数是申请复活的——我翻了半天才找到了说明文档。
我把找到的文件装进公文包,出门看了看三位晚辈。也许你不信,他们持枪对峙只是为了争夺这半具尸体的归属权。由于全是自封的委员长,都觉得自己能管事儿,整个道德伦理委员会至今没正常运作过,里屋的图章还是别的员工出钱刻的。
这仨傻逼连个有味儿的屁都放不出来,基本只会复读“大佬好强”之类的屁话,我忍住掏枪的冲动,拽着于秘书就走,去找站点收容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