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鹤爽朗的笑出声来,察觉不妥才收敛了笑容保持她身为女老师的最后一丝体面:“你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哈。”
许欺点头称是,而后又继续道:“那位谢同学发烧了,请老师多照顾照顾。”
他上了校车,走到谢疏影面前,他刚说了一个‘你’字,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你看呐,雨是神明赐在世间的烟花
乌鸦穿花嫁
伪装做路人甲
平行世界的我们——
唱到这一句,许欺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感慨:“随机铃声真不能开,我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我的电话。”
他刚接起来就听见电话对面有个洪亮的女声透过手机施展神功——
“许欺!你小子哪去了?全班人就等你一个,一个人等你一分钟,四十个人就是……”
对面中年妇女的嗓门大的惊人,比起崔鹤还略胜一筹。许欺立刻捂住耳朵又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耳朵缓的差不多了他才重新把手机放在耳旁,一边和女人据理力争时间不可叠加之类云云,一边说自己是因为扶老奶奶过马路才耽误了时间。他这样说着,却眉眼弯弯的看着谢疏影。
某谢老奶奶用尽最后的力气,轻飘飘的打了某位姓许的年轻小伙子一拳。
完全不疼,但许欺还是配合的倒吸一口气。
“你咋啦?”电话对面的中年妇女听见这边的动静凶巴巴问。
“没事,老奶奶似乎觉得自己不老所以打了我一拳。我懂,这是我这种乐于助人的好少年该承受的。”
记仇的坏蛋!!
“别贫了,三分钟内回不来你就别回了,自己打车走吧!”中年妇女下了最后通牒。
“别别别,三分半,我一定跑到。还请老师和同学们包容一下我这个雷锋接班人。”许欺一边讨价还价,一边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许欺已经跑远了,四周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谢疏影火速装睡。可惜还是被郭可糖摇了摇胳膊:“哎,阿影,那个帅哥是谁啊?”
谢疏影反问:“他戴着口罩,你怎么知道是帅哥?”
“声音呀,”郭可糖笑了笑,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还有那身高,那眼睛……
“阿影,快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谢疏影这才想起什么,后知后觉道:“联系方式……我没要。”
“啊?”郭可糖半是怀疑半是遗憾的道:“那可太可惜了。”
回到学校——
副科考已经彻底结束,而初二下学期的上学时间也所剩无几。
谢疏影的生活依旧如常,上学、吃饭、作业,睡觉。
不同的是,有一天放学江虽找到她,给了她两颗糖。
“影姐,你和于俞关系挺好的,能不能……”江虽笑的腼腆,178还在长高的少年此刻低着头红着脸道:“你帮我带一颗糖给她,剩下那颗您留着。”
谢疏影盯着那两颗糖,一颗粉色喜结良缘,桃子味的。一个红色包装,上面印着许多草莓图案。
她知道江虽喜欢于俞,但实在没想到江虽会借着自己的手拉近和于俞的关系,她不禁想逗逗他:“我该给她哪一颗?”
“都……都行,影姐你随意。”少年拽过谢疏影的手把糖放在谢疏影的手心,一溜烟跑了。
谢疏影不禁轻笑,她想,季茉会是什么心情。她冲着少年背影喊:“喜糖我留下了,草莓味的喜欢我帮你带到。”
少年脚步一顿,而后跑的更快了。
连步伐都是藏不住的愉悦啊……
少年时期的喜欢真浪漫,不看家庭,不论合适,只管喜欢。谢疏影忽的胸口一疼,一闪而过的疼痛让她不以为意。
她不喜欢草莓,也不喜欢粉色。
她没有急着去校车,返回了班级将两颗糖都给了于俞:“江虽给的,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早在江虽来找谢疏影之前,于俞就已经和谢疏影讨论很多次江虽,也是在那个时候……确认了江虽不会喜欢自己时,谢疏影决定喜欢江虽。
谢疏影长的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的上小家碧玉,一张娃娃脸加上那令她自己都无语的萝莉音获得过许多男生的表白。一开始她只是渴望被爱,渴望被关注,所以离他们近了一点。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之中,她对他们由好感转变成了厌恶,直到他们对谢疏影表白时谢疏影才明白这种厌恶是什么。
她开始压低声音,她开始避着人。
她会克制不住的对别人产生好感,又在别人终于喜欢自己时产生厌恶。这对他们太不公平,而谢疏影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她太想被爱了,又因为扭曲的心理为得不到的一切感到兴奋。
她理应如此,她不该得到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该将她抛弃,她本应只有自己。
“我真的不喜欢他,”于俞无奈的接过糖果:“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一直是……”
正鸣。
那个很优秀,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
是啊,于俞喜欢的一直是那个男生。
谢疏影皱了皱眉头:“可他不喜欢你,清醒点吧小金鱼,你可以换个人喜欢。”
比如江虽。如果你也喜欢他,我就可以不用喜欢他了。
纵使心理扭曲,谢疏影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三观,朋友的对象绝对不能喜欢。
可是,于俞拒绝了。
“我知道,我只是放不下。换个人喜欢很难,太难了。”
谢疏影没有说话,转身下楼去坐班车。
其实她明白这种感觉,喜欢又得不到的感觉。她也明白自己对江虽只是好感,她的动作要快,要赶紧放下江虽,不然就会演变成喜欢,到时就来不及了。
当晚,于俞给谢疏影发了条微信:
[阿影,你能不能用塔罗牌帮我问问,如果我明天表白正鸣,他会不会同意?]
无路可走的人,总会将希望寄托给玄学。
谢疏影熟练的洗牌,切牌,一步步直到解读。塔罗牌的答案解读为:否
[嗯,怎么说呢,给了我一个很怪的答案,它说:虚无缥缈的希望要由自己亲手争取。]
假的,她骗了于俞,她希望于俞表白后能认清现实,转身尝试喜欢江虽。
次日,于俞拉着自己去找正鸣表白时,正鸣毫无反应,转身离开。
于俞拉着自己去水房哭,她的指甲很长,握着谢疏影的手很大力,把谢疏影的手掐出了鲜血却浑然不知。
谢疏影垂眸安慰她,没有挣扎,没有顾及疼痛。她任由于俞抱着自己,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哭吧,我在呢。”谢疏影温声道:“如果很难受,我去和老师请假。就说你刚才走路跌伤了腿,我陪你去校医室。”
她欠她的。
是她对不起她。
下学期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江虽又一次找到谢疏影:“影姐,帮我把这支笔送给于俞呗?”
她接过两支笔,又听江虽说:“这只粉色的给你,谢谢影姐了。”
好难过,喜欢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还要让自己成为他的‘信使’,为他讨别人的欢心。
可就是这样才令人兴奋啊。
……真是疯了。
白色的笔上写着‘万有引力’,和江虽手里那只黑色的‘我只有你’是一对的。
而那只粉色的笔上没有任何图案,也没有任何字。如同谢疏影本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心中的酸涩被掩盖,她淡声莞尔:“好啊。”
于是她又将两支笔都给了于俞:“好事成双,都是他给你的。”
于俞接过了笔,却没有接谢疏影的话,而是问:“阿影假期去哪里玩?”
“我吗?不出去,就呆在家里。”
“哎?不出去吗?”
“嗯。”
两人随意攀谈几句就各自离去了。
——
假期已经开始,谢疏影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表白短信愣了愣神。这个网友从她初一时就认识,相识一年后又追了自己很久,现在想想也一年了。
她发现自己对江虽的好感很高,近乎于喜欢了,这可是个不妙的发现。
这意味着如果想保持理智,她就得换个人喜欢。
可是…这对他不公平。
犹豫了很久,谢疏影最终还是拒绝了。
那,自己该喜欢谁呢?
如果不去喜欢上别人,她对江虽的情感总有一天会变成喜欢,而这并不可取。她得保持理智,不要和他们一样变成为了喜欢无限放低下限的人。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带着谢疏影的思绪一同飞远。
那是这漫长假期里第一次下雨。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雨天……
你看呐,雨是神明赐在世间的烟花
乌鸦穿花嫁
伪装做路人甲
平行世界的我们
会错过吗——
喜欢……吗?
喜欢一个路人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看着搜索框上被加黑加粗的词条,谢疏影笑了笑:“回避型依恋人格,呵,上个网感觉自己什么病都有,就快命不久矣了。”
许欺,我要准备喜欢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疏影静候每一场雨的来临。每当雨落下时,伴随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思念,记录少女心事的本子被写满了许欺的名字,画满了风景的绘本也多了一张又一张的人物写生——
少年身材高挑,雨伞向前倾斜,眉眼处尽是笑意。
透过这张画,那些事情仿佛还发生在昨日,他的声音也透过思绪环绕身边:
“同学,你情商真的很低。”
可谢疏影的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她无法发泄积压在心里的情绪。
角落里许久不曾传出动听音乐的钢琴在冥冥之中吸引了谢疏影的视线。她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按下几个白键,被按过的位置留下了白色指印。
琴声依旧,有人为它调过无数次的音,却不愿意再奏一曲。
谢疏影叹了口气,发微信给江虽——
[虽哥,我记得你是音乐社团的。]
江虽很快回复:[是啊,怎么了影姐?]
[你会什么乐器?]
[嗯……钢琴,我记得你也会。除此之外,吉他,尤克里里,贝斯,架子鼓都有涉猎。]
[我想学。]谢疏影慢慢打字,似乎每一个字都下定了决心。
江虽发了个疑惑表情,打字道:[好,想学什么?]
谢疏影犹豫了片刻,回复他:[吉他,就……吉他吧。]
[好,我先发给你一些资料,你先看着,等开学我带你去老校区的音乐室练。]江虽动作很迅速,码完了这段文字立刻发来了一大堆基础练习资料。
[……谢谢,麻烦你了。]谢疏影关闭了手机,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由江虽来教,呵,就当是……为过去的情感道别吧。”
假期变得充实起来,谢疏影每天都在期盼新的雨天,期盼着第二天的阳光,期盼着开学。
绘本早被各个角度的少年占据,记录簿上也反反复复的叠加着一个人的名字,她放任自己喜欢上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挺好的,这是对他们最公平的办法。
既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欢,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才是最优解。
只要没有让别人难过就好了……
就这样吧……
她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又像是米缸里的蛀虫。阴郁的,怯懦的躲在一旁。
她会的,她终会——
窥见天光。
假期终于结束,谢疏影从没有这么渴望过开学。
可是,她安排好的都将拥有变数,她所有的防线顷刻瓦解。
“哎,听说没,咱班要来个学生。”季远刚推开教室的门就高声的分享八卦,身后跟着他堂妹季茉。
季茉翻了个白眼,绕过季远打算回座位,却被季远拉住手臂:“哎,老唐是怎么说的来着?我记性不好,就记得说咱班要来新学生。”
老唐,学校的副校长。平时里总是扳着一张脸,可是谁也不会觉得他威严。于是学生们在背地里叫他——老唐。
季茉抽回手臂摊了摊手,叹了口气,看着季远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傻子:“我离得那么远怎么听得到,无非就是转校生呗。”
“唔……”季远摸了摸下巴,点头:“那差不多吧,估计今天鹤姐能说这事。”
如他所料,下午的一节自习课上,崔鹤带着一个男生走到了讲台上。
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尽管有人略过她去打量她身后的少年。但打量着他们的人中并不包括谢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