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影低头想了一下就做了决定:“雨是神的烟花,可以吗?”
“歌名吗?”江虽确认道:“可以,我回家把谱子扒出来给你。”
江虽看了一下表,提醒道:“影姐,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谢疏影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等她收拾好后发现江虽一直在等自己,便问:“怎么没走?”
“你今天没坐校车,这么晚一个女孩回家不安全,我送送你。”江虽很自然的背起自己的包,然后又把谢疏影的包揽过来:“走吧,我跟你后面。”
他说话是那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让谢疏影有点愣。
“太麻烦了吧,其实我自己也...”“不麻烦,我和你顺路。”
谢疏影想了一下,再拒绝确实有点不礼貌,于是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江虽一直在谢疏影侧后方,不至于太亲近,也不至于让她失了安全感。过程中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一直等到谢疏影到家后,才看见江虽朝来时的路走。
“你……不是顺路吗?”
她听见江虽低低的笑,良久,少年回头:“影姐,有没有人说过你情商低啊?”
不等她回答,江虽自顾自的走了,却没忘补一句:“我家在东区,刚好和你家相反呢。”
人各东西走,本不该相逢。
“有啊,好久之前就有人说我情商低呢。”谢疏影扶着门框,自言自语着。
隔了几天就到了半月结测的日子,今天的校车晚了整整五分钟,好巧不巧,今天还是谢疏影值日的日子!
要命了,校车刚停下她就急急忙忙的往外冲。
直到正在搬桌子的卫生委员拦住了她:“阿影?怎么才来呀?”
“校车晚点。”她言简意赅,而后拿起扫帚往走廊去。
“哎?小谢同学?”她走到了值日区,却听见了熟悉的嗓音。那人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谢疏影手里的扫帚:“来的好晚呀。”
“你,值日?”谢疏影没想过卫生委员这么压榨新同学,她记得自己是转学来第三天才开始值日的。
“是呀。”许欺轻轻答:“回去吧,我扫完了。”
谢疏影有点愧疚:“抱歉,我不是故意……”
“校车晚点,我知道的。”许欺提着两把扫帚往楼上走,见谢疏影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走了,你是不是还没搬桌子?”
“啊……是。”谢疏影恍然,急忙跟上了。
这一次半月测来的匆匆忙忙,是以往没有过的政策。因此大家都有些紧张,崔鹤甚至也忘了念考号,直到大家乱的一团,崔鹤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给忘了件大事。”
“考号哈,这这这……”她手忙脚乱的从一堆纸中挑出来了一张:“这呢!我贴着了哈。大家一会看一下,第一考场在一班,第二考场咱们班,第三考场有变动,是楼上音乐室哈。”
“对了,许欺呀,你这个排名呢,学校是给你卡了个一考场后位,年组80个人,给你卡在第30个,然后嗯……谢疏影哈,你上次考试年组第30,然后从你后延,31。”
谢疏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31,是第一考场最后一个位置。
崔鹤思索了一下,询问道:“许欺呀,你知不知道一班在哪?他们班和咱班不在一个楼层,嗯……在楼下。”
她斟酌着语句,思考怎么讲才能让许欺一下就懂,但她很快放弃了,一摆手:“算了,你和谢疏影坐的近,她带你去。”
被点到名的谢疏影一愣,头顶仿佛有一个红色的大字‘危’!
她刚想让崔鹤拜托个别的同学带路,却听见许欺的声音:“好呀。”
只这一句话,让她刚理清的思路又乱了起来。
于是,五分钟后——
她听见许欺假装惊讶的语气:“哎?原来小谢同学在自己学校也会迷路吗?”
她咬牙切齿,拿着笔袋打了许欺一下:“闭嘴!”
许欺笑着讨饶,然后又指了指方向:“赶巧了,我认路。”
“那你还让我带!”谢疏影有点无语。
“算我带你。”少年声音平静,明明听不出他的语气,可谢疏影总觉得,这人是在高兴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是自己的错觉吧。
这样的嬉闹总算结束,落座不久后老师就开始发卷子。
传到许欺手里后,许欺顺手递给了谢疏影:“最后一张,让你了。”
而后他慢慢走上讲台,跟老师要了一张卷子。
乱了,她的心思。
很平常的小事,一桩桩,一件件,却都是他。
本就漫长的时间在这一种混乱思绪下被拉的更长,她焦躁的涂满答题卡上的选项,又烦躁的写满每一个空格。
而后在老师允许提前交卷的时间内立刻交了卷子,她有些后觉,自己离开考场的那一瞬间像不像在逃跑?
“影姐!”在水房里,谢疏影看见了江虽:“你也提前交卷了啊?”
江虽交卷的时间要比她还早一点,几乎是刚允许提前交卷的瞬间他就递上了他的答题卡。
“嗯。”谢疏影点了点头,打开了水龙头简单洗了个手。
“考场那么热吗?你怎么脸红成这样?”江虽有点纳闷,但他没深究:“谱子我扒好了,晚上放学老校区等你。”
“谢谢。”谢疏影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好像真的有点烫。
江虽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摆手走了。
怪异,违和……她和江虽之间的羁绊加深却没了以前的那种愉悦。她……真的喜欢上许欺了?
真是廉价啊……谢疏影,你的喜欢。
伴随着广播通知考试还有五分钟开始,谢疏影走回考场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座位上。
“好晚啊,小谢同学,”许欺回头看她,眼睛里还盛着笑:“你怎么总喜欢卡着时间来和离开?”
她看着他眼睛看向天花板,他回忆着:“卡着时间去考副科考、卡着时间等雨停、卡着时间来学校,卡着时间交卷子……”
她盯着他不曾看向自己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出神。谢疏影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个雨天,少年仅仅露出眉眼……
会吗?一眼万年……
“好了,要考试了。”她慌忙打断他,却不敢再看他一眼。
卷子发下来,这次并没有少。谢疏影不再紧张,却又有点失落。她想靠近,可她又想远离。两个月而已……真的喜欢上也没关系吧?只是,千万别被发现了……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少年,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让自己慌乱紧张,无奈,她按住那颗为他而狂跳难平的心脏。
是谁在午夜盗走了我的心脏,是谁带着光住进了我我眼眶?
早就败了,喜欢是一场阴谋诡计。他还没有下棋,她就先入了相思局。
她思索着,连笔下的作文也开始有了浪漫色彩。自命题秋季印象的作文被她以离别写满,可她又在结尾写道——
‘我拓过树,拓过叶,
拓过每一场悲歌般的离别。
只愿风雨过,
我不会对此秋失约。
细看,
每一片被我拓过盛满黄昏的枫叶化作泥土,
我们会在万物复苏的春日重逢。’
写完后她自己先笑了,尽是些华而不实的词藻,与老师教的相悖。
她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喜欢是场阴谋计,请君入我相思局。
——
“阿影!”
于俞充满喜悦的语气打断了谢疏影的回想,她兴奋道:“明天出游,我们坐在一起好不好?我已经问好了,向瑶坐在你旁边,到时候我去问她换个座……其实第二排我不会太晕的,你也可以和季远换个座,然后我们……”
在谢疏影刚准备点头的时候,郭可糖站了出来:“于俞,我们坐在一起吧!”
于俞愣了一下,很快回神,而后僵硬的转头看向郭可糖:“可是我已经……”
“可谢疏影没答应啊。”她亲昵的抱着于俞的胳膊,而后一脸灿烂的看着谢疏影,她眨了眨眼睛,语气柔柔的问:“影宝……你要和小金鱼坐在一起吗?”
小金鱼是谢疏影给于俞起的昵称,于俞很高兴的为谢疏影开了特例——于俞并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取昵称,可是因为谢疏影总是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所以开了特例。而郭可糖也是后转来的学生,哪怕于俞拒绝依旧这样叫,久而久之,于俞就也习惯了。
于俞一脸歉意的看着谢疏影,她把胳膊从郭可糖怀里拽回,双手握着谢疏影的手:“阿影——”
她顿了好久,终究还是开口:
“抱歉啊。”
“没关系。”谢疏影抽回手,微笑着看向郭可糖:“她晕车,我排座靠前一些,要换位置吗?”
“好呀。”她听见郭可糖愉悦的回应:“不过我坐在最后一排,你介意吗?”
谢疏影摇摇头:“不会。”
“那就好。”她听着郭可糖最后的客套,又看着郭可糖把于俞拉走。
她还是有点愣神,心里莫名有点不高兴。于俞是她在转学后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当于俞拉着她手说抱歉的时候,她其实没那么难过,只是情感后知后觉,让内心空落落的。
她早就预料到了,在郭可糖说完话的那一秒她就知道,自己会成为被丢下的那个。
但没关系,只是一个人呆一会……
这是件并不值得难过的小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可谢疏影心里像有块疙瘩,和江虽一起练琴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直到入夜她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后的她依旧在思考自己没被于俞选择的原因。
是自己之前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所以她生气了?这不合理,如果她生气了,怎么会邀请自己呢?
她又把自己没被选择的原因归结于是郭可糖太受欢迎。可她知道的,郭可糖一直人缘不好,班级里绝大多数的女生都不喜欢她,就连男生们也有人觉得她太过娇气和做作。
那是为什么呢?
最后的最后,在她入眠的前一秒,她还是把于俞纳进了不好意思拒绝的那一行列。
她为她找好了理由,这样谢疏影就能沉沉的睡去,不安的心在自我催眠下渐渐放了下来。
一夜无梦——
“早安?”江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早。”谢疏影好像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回应。
江虽乐了,他调侃:“不是,影姐你昨晚上去打劫了?这黑眼圈我还以为你化妆了呢……”
大巴车上,江虽坐在倒数第二排,他好动,只要回头一瞅就被谢疏影的黑眼圈逗乐。无奈,他难得老实了一回,可他自己在前面总是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哎呀,我就说忘了点啥!”崔鹤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口气:“我忘了给许欺安排座位了。”
“这样,”崔鹤思索了一会:“后排总共才两个人,你也坐后面。四个人的座你们三个怎么都坐下了。”
“老师,你旁边不是还有座位吗?”季远纳闷的指了指左前方的两个空位。
崔鹤白了一眼:“别管,我就要占两个座。”
季远傻了,但在他看见物理老师也上了这趟车之后就明白了:“哦,帮阿长占座呢。”
物理老师,隔壁一班的班主任。姓常,但自从大家学了《阿长与山海经》后,这位跟崔鹤相比较为年轻的物理老师就有了绰号:长妈妈,阿长。
但……物理老师是个男的,崔鹤的堂弟。
崔鹤大致扫了一下名单,她不满意的‘啧’了一声:“这个二组的人不够啊。”
她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扭头开始数落班长:“你当时怎么报的,我说了你别总惯着他们,这一组的人明显是二组的两倍,二组就去那么几个人能行么?”
数落完后她又开始喊:“怎么的,打橄榄球让你们委屈了?就给我报这点人?还有没有人去二组!举手!再没有人我要强制了啊!”
谢疏影是一组的,她羸弱还有胃病。二组的两个活动:瑜伽和橄榄球,事实上她真的不喜欢,也并不适合。
但如果没人举手,老师会不会不高兴……?
她犹豫了一会,打算举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许欺抬手的动作恰好拦了她一下:“老师,我去呀。”
崔鹤扶了一下新买的墨镜,手速飞快的在二组填上许欺的名字,而后点评道:“嗯,大小伙子去打个橄榄球有什么不好的。”
季远小声嘟囔:“橄榄球怎么对付都好说,瑜伽怎么看都是女孩适合吧……相比之下一组木工和面食谁不喜欢?”
崔鹤扯了扯嘴角,阴嗖嗖的笑给季远看:“呀,季远呀?怎么坐在这呢?”
明知故问,季远背脊一凉,完了,要出事了。
如他所料,他听见崔鹤笑眯眯道:“小远呀,记得你初二体测没过关哎……大小伙子体力怎么能不行呢?去二组锻炼一下哈……”
而后,季远看见崔鹤手速飞起‘唰唰’的写下了什么,他想挣扎一下:“不,老师,你记错了。当时没过关的是……是……”
他咬牙,心一横卖了兄弟:“是江虽!”
“哦!”崔鹤明显激动了:“那你们俩一起去!”
江虽此刻满脸错愕,半晌他咬牙:“好,好,好。老师,宋旭阳也得去!体委得带头尽责!”
既然不能把季远暴揍一顿,那就把别人拉下水一起等被揍。
在你一个我一个的互相伤害下,二组的人很快凑齐。谢疏影在这场闹剧中尽责扮演好一个观众,被大家逗笑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笑累了,心里有些空虚时,她听见许欺轻声说:“不喜欢的事,那就别去做。”
她猛然回头,对上了许欺的眸子。
漆黑的,却亮的惊人。太近了,以至于谢疏影能看见许欺眸中的自己。
她骤然回神,低下头又抬头看向窗外。
是难以掩饰的无措,也是不言而喻的挫败。
她不喜欢和人这样对视,事实上,她鲜少与人对视。谢疏影更喜欢在别人没有看自己时去探究对方的眼神,她的心脏跳的快极了,就像是——
被人窥破。
她慌乱的避开,可她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