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响起,天樱宿跟着皇羽锺一同下楼。坐在小厅里背书的人和趴在地毯上的大毛茸茸的团子一起转过了脑袋。
转过身将门关上,她蹲下身摸着凑过来与她凑过来亲近的大团子:“我回来了,没什么事,和不和我再在这儿坐会儿?”穷绝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天樱宿扭头看向坐到沙发上抱着手臂歪着脑袋背对他们而坐的人看向背靠飘窗的青年,摸了摸他的耳朵,凑过去悄悄道:“我们看戏。”穷绝眨眨眼,长长的尾卷过她的腰身将她放到背上,然后他迈开步子背着她来到沙发和飘窗中间,优雅地趴在毛毯上,看他们俩对峙。
“听宿宿说,你认为我,嫌你背书烦?”皇羽锺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双臂抱胸,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背书习惯发出声音,而且不是大声的背书声,是气音。”岚峰爻无奈地看着有几分恃宠而骄意味的所爱之人,“我怕你觉得我吵。羽锺那么好,我哪里会嫌弃?”“万一我哪年出了什么意外,没有辅助你的神力了,或者说是出什么意外不能生活自理了,再或者出了什么事故脑袋——”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而来将自己拥入怀抱的人截住了话语——“别这么咒自己了,羽锺。”哪怕隐约有恼怒,岚峰爻也依旧挂着对他时独有的、很隐秘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垂眸看向被自己抱着的人,柳绿色与青铜色互相凝望着,皇羽锺眨眨眼:“那峰爻想说什么?明明是你体谅我说书在上面查阅方便,甚至还帮我挑了更保暖的睡衣和羽绒服,怎么转头就和宿宿说是我嫌弃你?想在你妹妹面前标榜你自己?”
在外人听来这最后的话语都有些锋利,遑论是置身其中的人?果不其然,岚峰爻微微变了脸色,他俯下身,难得严肃了神色:“羽锺,你在怨我么?怨与我在一起你付出的代价比我要重许多?”“这是事实,峰爻。”皇羽锺毫无怯意地看着他,“我们在一起,我舍弃的不少。”
“羽锺。”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平日里安歇在身畔的伴侣要将那么小的事也以慎重的态度对待,他伸手握住了他撑在身侧的手,“你看,我们是自己重新建立了一个家,宿宿和穷绝也是,我们没有偏向哪一方家长。我想,你可以试着和宿宿拉近些关系,这样你不会生出恐惧。你不是外人,羽锺。”皇羽锺微微偏过脑袋错开他的视线看向那边看着自己的两人,眨了眨眼,然后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跟前俯下身抱着自己的人:“是我们的事,你别把宿宿和穷绝扯进来。”
“至少,我很高兴你能在我面前露出自己的不满。”岚峰爻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搭在他肩头,“可是羽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让你信任我,信任我不会抛弃你。”皇羽锺狡黠地眨眨眼,方才的剑拔弩张在眨眼间销声匿迹:“你看出来,我在试探你了?你我是同性别,而且年幼时就抵足而眠相伴就有四十年,直到你因为‘星落原野‘——为了赎罪离开,那六十年我们见面甚少,全靠书信维持——你知道我的难过么?”岚峰爻愣了愣,柳绿色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一百年里——”
他点点头,抬手覆在他后背,指尖绕起他的发:“是我的感情先悄悄变了,但我直到你离开、长久地下落不明之后才意识到。很难的,很累的。”岚峰爻再度将他拥入怀中,遏制不住的神力流淌在他周身,化作羽翼将他们一同包围。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听他逐渐哽咽的声音。“黑雾之海中,你揽着我帮我治愈神力之源上的伤痕、握着我的手将我带离时,我只剩下久别重逢的疯狂的欣喜和再也不要离开你的执着——我受够了一个人。”他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柳绿色的瞳仁上倒映着他的面容,他艰难地笑了笑,“先爱上的人先输,心不在自己这里,就只能听之任之,哪怕被弃都只能生出痛苦。长风生来渴望自由;青铜钟在庙堂之高庄严肃穆——我有我自己的骄傲,你——”
“我想,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岚峰爻垂眸,疼惜地看着他,“我动心太晚,让你一个人怀着落不着实处的忧惧一个人走来,今后不再会了。长风兴许会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出一趟远门,但是只有青铜钟在的地方才是长风驻足、停留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