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谈话·涟涟

可终究是食不知味，终究是有几分推杯换盏暗流涌动，明明是再亲密不过的家人。

“宿宿一回来，神色就不太对。”帮着端完盘子带了两个柿子饼和一盘香梨块的姑娘一走到客厅，就听到自己阿兄温柔的声音。她抬眸看去，皇羽锺抱着手臂陷在柔软的沙发中，青铜的眼眸看着她：“你清晨的落泪，是因为想到我和你阿兄的分别吗？”

“是，又不只是。锺阿兄，相爱抵不过利益，这本就是一个很悲伤的结局，何况是你们的相爱。”天樱宿坐下身，在他身边。“总归，再回到原来的时候，没有戳破的时候，我和他各自苦涩。”皇羽锺摇了摇头，笑容苍白无力，“总归还有你在，宿宿，你知道吗，你成了我唯二的慰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我想我有个办法。”天樱宿深吸一口气，她回抱住眼前温润的青年，这才惊觉环着的这幅躯体恐怕去了厚厚的冬衣就真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骨骼嶙峋，“阿兄也和深阿兄一样，军场两个席位空缺，军场再进行一场，为了权力的排位赛。”

“没必要，只有半年，没有必要。这个方法，峰爻不会同意——我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当时提出军场拥有重云比肩四大家族的权力就是为了他们，弥补前任夜阑少府主和前任荒川少府主的损失的。峰爻对于其中一个席位是志得意满，东秦在重云的话语权毕竟比不过四大家族，他不会放手，我支持他。我也想看他一如从前的模样，指点江山，纵马轻狂。”皇羽锺抹了抹眼睛，依旧笑着，“如果你早些到来就好了，宿宿，你一定能替我看看他在一众四大世家长子长女们中间的模样——一定是最耀眼的。”

不好的预感升起，她握紧了他的手。

“如果有必要，到了不得不选择的那一日，那么被我舍弃的，一定是利益。我也是重情的人，峰爻不轻易交付信任，哪怕是流深殿，他也留了一些伎俩，可是只有面对我们时他干净又纯粹，我不会让东秦的利益玷污了这份感情。我已经选择过一次利益，没有必要再重蹈覆辙——我又有几个一百年，他又能几次死里逃生？”“可是，可是那样的话——”涌到嘴边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瞪大了泪水涟涟的眼眸看着面前的青年。

皇羽锺也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只是闭上双眸的时候，泪水滑落。

“难道就不能有两全其美么？”天樱宿伸手拿过纸巾，颤颤巍巍地替他擦去眼泪，“锺阿兄也有自己的骄傲！凭什么一定要依附于谁？”“因为东秦难以自立。”他的声音喑哑，他佝偻下脊背，让她生出一碰就碎的错觉。“宿宿，不说我们了，说说你和穷绝吧。”皇羽锺借着她递来的纸巾将眼泪擦去，红着眼看向她，“你和穷绝，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排除一切利益相关，我想，我说不定比你阿兄还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用分别。漠杨将军说他和亲王高唐后来又一次会面，现在穷绝的身份已经很明朗，一半是火光族的异族血脉，一半是犯下叛国罪被族灭的罪臣血脉，哪一半被人知晓，都能够牵累你。这才是峰爻以及两位将军从前要阻碍你们的原因。”

“可是我们的相爱在我知道这些以前。”她愣愣地看着他。“你知道了，就不会爱他了吗？”皇羽锺看着坚定摇头的妹妹，笑着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从未后悔过吧。”天樱宿点点头。“你们的分别，这已经是必然，我们昨日讨论的，是如何将你从这份罪愆中摘干净，不影响你之后在重云的身份，今日你也看到了，那群家伙有多么的不饶人。”皇羽锺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妹妹，不忍心地将她拢到了自己怀中，“昨日我和穷绝还有漠杨将军想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要有自己能够威慑所有人的底牌，不论是神力上，还是人脉关系上，宿宿，只有你的敌人才会希望你脆弱。”

“今日才知，我们一家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追求一份纯粹的感情。”

“羽锺，宿宿。”难得沉郁的声线响起，他们一同看去。岚峰爻和穷绝一前一后走来，面上是一样的沉重。“你们也说了昨日会谈的事情。”皇羽锺苦笑着向他伸手，“峰爻，还能怎么办呢？”“我们给阿爹打电话，我之前和宿宿一同拜托过他询问东秦府主的意思，是试探一下，还没告诉他。”岚峰爻伸手将他的腰肢环住，凑近了些，才开始摆弄手机。

天樱宿向后面的人伸手：“清穹，抱我。”穷绝垂下眼，点点头，长腿一迈来到她身边将她整个拢住：“阿樱，你别怕，我们的事情不难的，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