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牵着手走在小路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宿宿在想什么很严肃的事么?为什么嘴角都是紧绷着的?”身旁的青年忽然那么问了一句,天樱宿一个激灵。她看去,他青铜的眼眸正柔柔地注视着自己。摇摇头,她看向天空:“都是一些,旧得不能再旧的事了。”“历史么?”皇羽锺了然一笑,牵着她的手替她看着前面的路,“宿宿,你忘了么?我学的是历史系。虽然隔得有些久了,考点什么是一点帮不上,但是你若有一些思考……我想我应该能和你有共同话语。”
“为什么,会有血亲相残?”她侧目看向他,无比认真地看向他。
“宿宿,安于现状的人,又有多少?”皇羽锺轻轻笑了笑,他看向前方,叹气似的,“宿宿,这件事,你不能只从一个角度来说。就像这一次东秦之乱——”天樱宿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樱粉的眼眸望着他的青铜色:“锺阿兄,你完全没有必要,自揭伤疤。”“不痛了,宿宿,不痛了。”他也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他冲她安抚一笑,“是你们兄妹太过紧张,峰爻也完全是关心则乱。虽然我对他没有杀意,但是宿宿,出于自保之意而造成动乱,不在少数。还有,就是不甘于自己的命运只如此。一种是自己不甘心,一种是在旁人的教唆之下——谁知道呢。史书里只见经过,历史也曾经鲜活。就像我们。”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就像我与他的相爱,史书里记不下,只能记,我们君臣和睦。”
“但是,锺阿兄,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不,在史官存在的情况下,历史由旁观者书写。”
天樱宿看向他,皇羽锺点了点头:“就像,东秦之乱,在东秦府主看来,就是动乱;但是在作乱者眼中看来,是起义。史官如何看,他只会写长老会议出于何种原因的考虑发动叛乱,而东秦府主借助哪些力量平定了叛乱,但也付出了何种代价,这件事导致东秦如何如何,军场如何如何——这是完全客观的陈述。宿宿,你要告诉我,这其中有哪些倾向?”天樱宿愣了愣,她仔细地捋了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照锺阿兄的这个说法,确实是。但是锺阿兄,哪怕是史官,他是不是也会站在自己所在的阵营的角度?古时候的史官作为朝廷官员,难道就没有维护朝廷统治的立场?”皇羽锺默了默,忽然笑了笑:“如果是这个角度,宿宿说的也有道理。”
“史书……寥寥几行字就是一个人漫长的几百年。”天樱宿垂下眼眸,“史书文字太过冰冷,就好像机械一般。”“所以如果对哪个人物感兴趣,还是建议去看人物传记,辅之以史书。”皇羽锺点点头。“那如果。”她忽然领先他跑了几步,旋身间裙摆与大氅一同展开羽翼,密密走势的金线在日光下依旧无比耀眼,“我能够留下独属于我的文字,是不是不在史书上,就不会那么——”“史书上不会改变,但是你的文字会比史书成为展现你的更好的资料。宿宿,荒川府的人不在乎青史,你怎么想起这个问题?你阿兄之前和我抱怨,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如此瞻前顾后,我说可能跟你对历史感兴趣有关系。”他看着她的容颜,向她伸手,“来锺阿兄这边。”
天樱宿听话地回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太史公书》,春秋战国。在看世家,有感而发。”“我就知道。”皇羽锺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宿宿,你大可以放心,你和峰爻,你和我,以及我和峰爻之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天樱宿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准……毕竟原来的命运线里……我和阿兄的关系非常紧张。清穹看到了我和阿兄的对立,却不知道锺阿兄是否一直与他同心。”“原来的命运线……我看到了我和峰爻的终局——我死在东秦祭坛,我的意志为神明意志所替代。”皇羽锺摆摆手,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后沉了声音,“但是东秦祭坛已经破坏,而且神的遗志也已经为你所斩杀,他们的意图是完全落空。但是峰爻……峰爻最后是精神崩溃,从而自裁谢罪,向你谢罪。”“我?”天樱宿诧异地看向他,“为什么是向我?”
“因为他没能,做到家人之间的关心。他在亲手将你送上绝路之后,才知道你的心意,多么荒唐。在原命运线中,他视你为最大的、府主之位的争夺者。这是一种对于所有之物的警惕,宿宿,你看,兄妹阋墙,也不是没有可能。”皇羽锺叹了口气,“原来的命运线,我们都为神所戏弄。”
她垂下眸:“这一切的改变……都是神明之间的交易所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