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出现在人前已经是又一个第一日了。
“天樱,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憔悴苍白啊?”坐在后排的姑娘在左顾右盼之后迅速来到了前排,看着趴在桌面上扒拉着手机屏幕的姑娘,“听婆娑说你上一个第五日还神采奕奕地在遗址呢。”“不是回了一趟家吗……去进行神力的洗练了,长久地神力爆发会导致倦累。何况圣城还有神力遏制屏障,挺讨厌的。”天樱宿将手机倒扣,然后戳了戳她凑得极近的胳膊,骨肉匀称,“月见,这很累的。”“上一次看到你那么虚弱,嗯,应该还是上一个学期煙穷将军在的时候。”月见草也戳了戳她的胳膊,有些不满,“我昨天还缠着婆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和朋友一样再一起聊天!那群人真讨厌!”
“其实,贵族是不该与平民有太深的羁绊,因为甚至连贵族之内也不能有太近的关系。贵族素来利益为重,情意是一点点褪去它本该有的意义。月见,我还挺羡慕你们的,毕竟,可以和自己的朋友自如地聊天,谈天说地,不必时时刻刻面对生死的鸿沟,不必为争权夺利而舍弃自己所在意的存在,也不必处心积虑为了什么。”天樱宿看着她,点点头,“贵族在物质层面确实比平民阶层富裕,但是精神层面,已经说不清是谁更丰裕——因人而异的,只是贵族对这些的包容度,不过一线。”
月见草伸手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一边想和我们一同,一边又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要远离我们?”“可以这么说。”天樱宿长叹一口气,拨弄着自己从发髻上拆下来的琉璃花簪,眼神幽怨,“但是比这更糟糕的,是我无法果断地走出贵族行列。我的志向一直未变,但是它存在的基础,是贵族制度。贵族制度对我有用,我需要它,所以无法果决将它推翻。”“厌恶必须使用的,我大概能理解你的痛苦了。但是未眠,并不是将它推翻才能表明自己的立场,改良,也一样可以啊。而且说真的,贵族制度导致的贵族和平民过大的鸿沟使贵族阶层对平民的影响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真的。”月见草认真地看向她,笃定地看着她,“你会得偿所愿,未眠。”“承你吉言,月见。说起来,婆娑呢?”她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有些疑惑,“感觉你们好像不常分开。”
“是的,不过婆娑说她最近家里有点事,要经常通电话关注进程,这种有空闲的中午她岂会放过?我么顺便来陪陪你,煙穷将军一时找不到人拜托,只好找我这个普通人。”月见草伸了个懒腰,然后枕在自己毛茸茸的绿色毛呢大衣上,“我们寝室只有我和婆娑是同一个班,她比我更外向,也比我更强一些,各个方面。我又是一个宅的,能不出寝室就不出寝室。每次看她从外面回来,我就感觉她又打猎回来了。我之前还同婆娑开玩笑,我说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她那样的。”天樱宿看着她温柔的笑,也好奇地问道:“婆娑什么反应?”“婆娑说她以前还被人说性格强势雷厉风行以后找不到男朋友,那时候应该还在基础部,当时婆娑是主政,一直到文理部才退下来,忠于职守,强势强硬,威慑力相当强。再加上她身量一直高挑于同龄人——在我看来是相当可靠!”眼眸亮晶晶的,月见草四下张望,然后又低下头看向天樱宿,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威胁的语气,“不许跟婆娑说啊不许跟她说,可能又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她还非常善解人意!但是基础部的十年让她对离群索居无比向往,要是我们那个寝室有更多我们班的人,我还未必能跟她关系那么好!人多了嫌烦,人少了又会觉得孤单,人真是奇怪的存在。”
“两个人的友谊刚刚好,彼此是彼此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怎么疯怎么玩都可以,永远不会被落单。”天樱宿低下头,叹息声里满是悲哀,“在我还是岚樱眠的时候,文无与我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们还是同桌,基础部文理部一路直升,对于她,若不是有她以舆论诟病威胁我的事,我可能还没那么快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我不敢忘记她,文无从小孤僻,又是在孤儿院长大,如果我也忘了,没人记得她了,她就真的死去了。”“所以在未眠看来,文无是因你而死?”月见草小声问。“嗯。”她叹了口气,将簪上的花瓣整理好,搁在了一旁的笔记本上,“虽说主题是我们一同敲定,可她终究为此丧命——我当时刚刚与我的血亲们相认,军场的两次勘查以及对那群人的调查得知他们的真正目的在于我。我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但为此丧命的人是她。”
“不说这些事了,未眠。至少现在你很幸福,不是吗?煙穷将军可是满心满眼都是你!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就传统观念而言,爱情的关系是绵延最久的,就像我们,在离开圣城之后,友谊会因为日后的不见面而淡去;而与父母的亲情也会随着年岁的流逝而出现分歧,最终都会随着一方的死去而消亡。可是爱情不一样,如果是真正相爱的人,两个人会在一条路上相互扶持,直至一方消亡。”月见草忽然蹙起眉,停顿下来仔细梳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论证有误,刚要开口就被对面的姑娘含着笑打断:“我知道月见的意思了,你想说清穹在我这儿才应该是地位最重要的,对么?”月见草兴奋地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上面还有疼爱我的阿兄,他为我谋划良多。至少,在他成家以前,他在我这儿优先级还是挺高。”天樱宿摇了摇头,撑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舒服地再度趴下,“但是贵族之间的争夺要求贵族不能有明显的软肋,尤其是当这软肋没有自保能力的施救。清穹为了让我放心去寻找我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前特地和我说过,说他对于‘我爱他’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并且他有他自己的评判方式,让我不要自我怀疑。”
“未眠,我要羡慕你了。你家庭和睦,又有称心如意的爱情,怎么那么幸运!”月见草忽然凑过来一胳膊环过她的肩膀,“真好!”“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就是纯粹的运气好呢。”她摇摇头,一向前看就看见一张果决浓重的面容,一个激灵,“婆娑你什么时候也那么会吓唬人了?”“我看了好一会儿了。”影婆娑站起身来,她向她一笑,坐回到后面的位置,“我刚才打完电话回来见榕苍将军在和煙穷将军谈话,两人都好严肃。”“估计又是军场的事吧,现在我和两位阿兄还有清穹都隶属于军场直隶,在军场范围内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在重云会议之中我阿兄则拥有与四大世家少府主一样的权力。我两位阿兄都是位高权重,越到他们那个地步,想要保留真心越难。”天樱宿支楞起身子,看着身旁的姑娘起身去到后排,伸手抱住了身旁的人的胳膊,孩童一般轻轻晃着撒娇。“月见,你知道你这个姿势,像什么吗?”影婆娑无奈地看着笑得烂漫的同桌,问。鼻音尾音上扬,月见草疑惑地看向她。“就像那些猫猫狗狗的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那样,四爪并用生怕在怀里的东西一不留神就丢了。”影婆娑伸手,修长有力的指尖轻轻刮过她小巧挺立的鼻梁,“我记得你和我差的也不大吧?”“那我可不管。”避而不答,她放任自己一整个都挂在同桌身上,月见草甚至还蹭了蹭她。
天樱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去——穷绝双眉紧蹙面容紧绷地走了进来。“清穹?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她稍稍打起精神,看着他堪称温柔地坐下身,问。“军场传来任务,峰爻询问我的意思,我说不愿意,他说是避无可避。我毕竟已经入职军场,最重要,也是长期的任务,是守着你,我的爱人;但我也同别的少将军一样有着硬性摊派的勘测任务以及悬赏任务。我现在愁的是硬性摊派任务,你的身子刚刚经过神力洗练,我现在断然离不了你。但是后面的任务,我看了,都太远,而且越靠后越是往北边去,危险系数远比这两三个七日的的任务的要高。”穷绝看着强作精神的爱人,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满是犹豫不决,“羽锺是认为还是后面一点的任务比较好,但是我——”
“那你跟着锺阿兄一起去不就好了?大不了我双筑——”“你在哪儿,双筑在哪儿,家在哪儿。去了外面,军场定然会给安排食宿,我只是,在难度和安全里纠结。我不愿意现在离开你,阿#樱。”“我明白了,那我晚上问一下阿兄,真是的,怎么不跟我说?”她不满。“因为峰爻说你不会替我做决定,我的事还需要由我当事人来决定。”穷绝伸手副抚过她的发顶,语气里面满是难过和厌倦,“我拿不准主意,所以想来问问阿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