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兄长们耐心地安抚,从梦里带出的惶恐在夜幕降临之时就完全安抚。
所以第六日可以神清气爽地牵着爱人的胳膊一同去教学楼与朋友们猜测课程重点并且和爱人又一次重温了烤鱼的美味,以及后面两日在自己舒服的家里安安心心地复习课程。
另一阵惶恐在第一日夜晚卷土重来。
“别看了,阿樱,别看了。又不是平日不学,你是一节课一节课紧跟着课程进度学的呀。”看不下去身旁人强撑着倦意与烦躁在一旁看着那一本薄薄的笔记,穷绝轻轻捋着她的发,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怎么还要这么勉强自己?”“我突然,突然就不太确定,明天上午就要考试……哎呀,我突然发现,嗯,还有好多漏洞。我又觉得之前没有复习的都是重点,都会考,啊……”烦躁地揪着自己毛毛躁躁的头发,天樱宿趴在桌面上戳着书桌上红玉猫猫的摆件,“谁来替我考试啊……”穷绝望着她沮丧的神情,伸手将人整个抱起搂入了怀中,亲昵地蹭着她的发旋——两人都已经洗漱结束,现在都穿着夏日单薄的睡衣。
穿着粉色棉质睡衣睡裤的姑娘在爱人的怀抱中转了个面,用背感受着他的气息,此时天樱宿正趴在桌面上,歪着脑袋看着晶莹剔透的红玉猫猫,一点一点地戳着它:“好麻烦啊……清穹我不想考试——”穷绝环着她的身子,听着她孩子气地抱怨,无奈地笑了笑:“阿樱,只有考试我替不了你。没事的,你那么认真地学了一年,再加上这几日又集中复习背诵,阿樱复习得已经很周全了。真的,专业部的考试又不是筛选,而是合格性评判,所以阿樱,不要把它太放在心上,好不好?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吃一顿有营养的早饭,然后出发去教学楼,我去空教室等阿樱考试,你考试结束,我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下午睡一个午觉,晚上你可以复习汉纪元史,也可以消遣地看看之前购置的书籍。”天樱宿扭过头又看过去。“好不好?”看着爱人转过头来,他下意识问。
她看着他,定了定,然后凑上去在他面颊上吻了吻,又迅速缩回,她又转回去,背对他:“太难了,我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选的语音流变?”“如果我没记错,阿樱应该是出于好奇以及对于术法名称的修改而选择了语音流变。”穷绝也没计较,只是搂着她,在空调间里拥抱着爱人他也不怕爱人因为过热而不愿意与他亲近。
大概是顺从了趋暖的本能,没一会儿她便回过头来靠在了他肩头,叹了口气:“算啦,算啦,都学了一年了,总得给自己有个交代,其实非风老师上课还挺有意思的,但是这个考试……我会了知识也不一定会那个题目——非风老师又认识我,我要是考得不好,他是不是会对我有看法?”穷绝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她带入怀抱,轻轻抚着她的背,“阿樱,这样,羽锺和峰爻正在二楼的小会客厅里一起复习着法条,我带你去问问羽锺?”天樱宿眨了眨眼睛思忖了一会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妨碍阿兄复习?”穷绝蹙起眉,随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牵了她的手向门外走去:“峰爻自己心里有数,我感觉峰爻的心态比阿樱好上许多,或者说,峰爻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一切都漠然无感——但阿樱不是。”
“峰爻明天考什么?”
“明天啊……政治经济理论,还好了,平时有背基本概念,计算也练了许久,简答题听天由命。还有一门管理学基础,那个是真的……每一个理论都好像,我真的很好奇青城是怎么总结出那么多相像又有差别的理论。”
“那,管理学的分数占比?”
“平时和期末对半开,一次案例分析,我和流深两人捣鼓了好久——平民畏惧我和流深,并不十分愿意与我们合作。他说卷面分有三十便能努力捞一下我们,大概自己也知道这个管理的理论实在太像。经济的课程,后面还有许多课程需要合作,而且我和流深许多课不一起,比较麻烦。”
“能请外援吗?”
“羽锺……我不太愿意和平民打交道,也不知道宿宿为什么那么愿意与他们一同。”
“你生来就被要求以少府主,宿宿则不同。你若是之后需要帮助,我想我可以帮忙,毕竟我学的是历史,不是经济,来你这儿旁听也不是不允许。”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宿宿曾经被民意攻击过,许是那时候才知道民意这个力量有多强。”
“使用民意的结果,我们承担不了。”
“放心吧,宿宿心里有数。是累了吗,平日里衔着你衣角的风都消散?”
“有点,才八点,看来还能看一会儿。”
“你明天上午下午各一场考试……中午要回家休息吗?期末周遗址已经关闭,我不用过去了。”
“不打算回家,如果没有考试教室是空置的话,我们是可以提前进去的,我在那边趴着休息会儿就是,羽锺,你呢?在家里还是去图书馆?”
“图书馆,我家里带一本书去看,你考试结束便给我发信息,我会从那边出来,我们一起回家。穷绝和我说宿宿明天上午就一门考试,下一场隔了一天,汉纪元史我是学过的,这是我的专业课,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教学大纲有没有修改。明天晚饭是自己家里做还是出去吃?”
“宿宿就是太当回事、太认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认真不是坏事,尤其是当一件事的双方都非常认真。峰爻,宿宿真的很喜欢圣城语。她课上表现突出,老师看重——”
“我想比考试结果更重要的是过程。羽锺以前,期末周也有那么大压力吗?”
“有的,我和古代历史的三位老师关系都不错,所以每逢考试就倍感压力。那时候我和溟伽一个寝室,他被我背书的样子闹得都不敢睡觉,说我太认真了。”
“羽锺是很认真的人啊,我现在想想,宿宿似乎更像你一些了。真奇怪,明明陪在她身边最多的是穷绝。”
“他们两人互相习染,已经分辨不出哪一分是宿宿哪一分是穷绝,峰爻,你我如此分明也是因为我们各自的出身,否则,哪里有那么多人能够分辨你我不属于家族的那一部分来自于何方——怎么了?”
“不想看了,羽锺,陪我坐一会儿吧。”
“靠过来些,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峰爻。”
“嗯,彼此的,我们势均力敌。”
“明天午饭肯定是食堂吃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晚饭吃什么。”
“没糊弄过去啊,我想想,羽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实在舍不得压榨你了……去外面吃吧,你明日后日大后日连着三天有考试,我们去食堂吧。我跟穷绝说一声,他们明天自行解决。”
“羽锺和穷绝关系很好?”
“从前在东秦府……他警惕性相当高,不与东秦族人亲近——包括府主大人府主夫人,后来大概是因为经常去他们那边坐坐看看,添置一些小玩意儿,所以他也和宿宿一样愿意亲近我。后来,星辰殒没,我其实是和穷绝一同找到古堡的,他先带着宿宿回了军场,善后以及他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人前,都是我在坐镇。我看着他们长大,在去到东秦府之前,我来双筑看过他们好多次,穷绝当时还不太高兴,许是因为我这个外人让原来双筑之内他们不太自在。”
“后来的事你应该大致都知道了,我支持他们在一起。”
天樱宿与穷绝相视一眼,又悄悄地离开了门边。
“他们……故意让我们听到的?”天樱宿走在他身前,疑惑地问。“不知道,不过,我想羽锺的考量和阿樱是一样的,但是峰爻的考量和我是相似的,阿樱不必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好好考试就是。”诚实地回答,穷绝摇摇头,随后抱住了她,洋洋得意又缱绻万分,“我们陪着彼此行年至此,我过去的记忆无可追回,阿樱给了我新生——我们在漫长的陪伴里沾染了彼此的颜色……我们都有了彼此的模样……真好。”天樱宿回眸看他,看着他的笑也露出了笑:“锺阿兄和我说过的,他比阿兄还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对了清穹,那是不是锺阿兄在,哪怕我不在,你在家里也会更自在一些?”“双筑本就是我们的家,不过阿樱这个说法也并非不成立。”穷绝揽着她的身子,开了门,冷气迎面吹来。
“但是离睡觉还有好一会儿……清穹,陪我串会儿珠子?我还要挑一身好看的衣服!”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他。“那就先挑衣服,挑完我再化作原身陪阿樱串珠子。”穷绝低下头蹭了蹭她,声音里带了些笑意,“阿樱之前专业分流的时候也是这样,前面复习太久,最后几天一点都不想看。”“对哦,我去年进行的专业分流,不过去年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我们是六月考的试。”感慨了一句,她抬手挡在眼前,光穿过指缝——
“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