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深深,天樱宿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清穹。”“阿樱也想拖延吗?”见爱人低下了头,他迎上去,问。“因为我要你树威,哪怕没有我的辅助,你也一样有在军场让人深思熟虑的实力。”望着爱人哀伤的眼眸,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软了声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穷绝点了点头,不放心地望着她,望着她的左手:“一定保护好自己,高天之上,应当没有阿樱的对手。”天樱宿笑了笑,手离了他的发:“清穹放心去就是,高空之上,我如鱼得水。”
那抹红自云间一跃而下,几息之后就寻不到任何踪迹。
天樱宿沉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随后叹息,旋即消散了身形,做云上一抹生魂。
“煙燏·天华!”沉稳的声音哪怕在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挚爱心怀不轨也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将他包裹其中的木芙蓉每一片花瓣都在颤抖。穷绝在花蕊中央舞刀,流畅而有力,最后一刀,直冲对面门面。花田之上层层叠叠的花瓣席卷而起,旺盛的火焰将它们悉数烧化,火焰的洪流倾泻而下,毁天灭地之势。
宏伟的日照金山在瞬间凝固了自己的身形——炎熔金火与冷硬雪山碰撞。冰雪在瞬间消融,冷硬的岩石将火焰的潮水完全抵挡,只是雪山在颤抖,呻吟。岩浆尖啸着,撕心裂肺地冲击在岩层之后,不甘地怒吼着回流到自己的主人身边。
穷绝微微眯起双眸,沉吟着,没有发动招式。
居然有人将清穹的天华完全挡了下来,难道说,哪怕有如此强大的火焰,清穹也依旧无法以自己的力量在军场之内扬名吗?她垂下眼,握着弓的右手指尖都在颤抖。
“煙穷……很强的火焰。”在山体不再颤抖之后,衷霖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山峰之间,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穷绝凝眉,随后戒备起来,木芙蓉的花瓣逐渐收拢。“予汪·青城·冰雪藤蔓!”尖锐刺角丛生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向他扑去,衷霖看着对面不断腾挪到最后怒而爆发神力的青年,勾唇笑了笑,“鲸鸣!”悠长的鲸鸣传来,一望无际的海面展开,一头巨大的鲸鱼高高跃出水面,再轰然砸落,紧接着荆棘——语鲸鸣爆发神力,冷淡地望着对面的人:“煙穷,你无处可逃!衷霖殿,请——”话音落下,他自己率先冲向那座巨大的冰山发动了攻击。
神力地图上火焰熄灭,天樱宿匆忙飞了下去。她闭上眼,感知着那边火焰的瞬间怒放,她止了动作。
木芙蓉瞬间打开了它的所有花瓣,火焰在眨眼间怒放了花瓣,穷绝舒展了神力:“煙燏·天弑!”泼天的岩浆自他的身后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沸腾的声音不绝于耳,他飞出横刀,岩浆第二次汹涌而出,将他们两人的攻击全部吞噬。
语鲸鸣看向衷霖,后者沉下身子;他又转头看向对面,那边的青年孤身而立,鸽血红的眼眸望着他们,如干涸的血痕。
“已经到这个地步,飔樱居然还没有现身。她,要借我们历练你?”语鲸鸣微微偏过脑袋,问,握着长枪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穷绝默然不应。他看向站在斜前方的女子:“衷霖殿。”衷霖捏紧了扇子,她抬眸望向云破天开的高空:“真是,妄自尊大。”“那也要你们,尤其是你,煙穷!”语鲸鸣沉不住气,他提枪冲来,穷绝凝眉,随后调转横刀刀刃方向,向他冲去:“南溟府主,刀剑无眼,还请见谅。”“如何呢,煙穷,你阻拦不住我们两人的。”语鲸鸣看着他被自己缠住,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泗霂府主!去寻飔樱将军,她左臂有伤!”横刀劈砍的劲更大了一些,他咬牙抗下,并挑衅一笑,“我说过,煙穷,你挡不住我们的。”
“冲我来的。”天樱宿轻轻笑了笑,她化出右手刀,“泗霂府主,还是被你找到了踪迹。”踏云嘶鸣一声,向下冲去。
金石铿锵之声震耳欲聋。
两方各自后退,彼此静默地凝望着。
右胳膊发麻,天樱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泗霂府主,飔樱自知有伤生怕拖累煙穷故而匿于高天,但这并不是说,飔樱没有能力与你比试一场!”“是吗?去年此时为争夺第三这个排位,你我都动用绝杀,今日之战,以我们的性子,恐怕还要去年重演。”衷霖抬扇,扇缘亮起冰蓝色的光芒,“看看不能动用左臂的你,还是不是我的对手!”数十道弯月光刃在瞬息之间凝结而成,如获得目标的鹰隼收拢羽翼冲刺一般扑向她。爆发神力,长风吹彻,踏云嘶鸣着向高空奔去,几乎是垂直的角度。光刃纷纷扑空,衷霖凝眉,随后——
红尾鵟的叫声在高空响起,行云阻遏。
银粉的光芒和冰蓝的光芒分分合合,她们回旋着,跃起、坠落,然后急转、交织又分离。
风遮蔽着她的听觉模糊着她的视觉,天樱宿放弃了视觉,将神力地图展现:高空之上是她的战场,高台之上是爱人的战场。
灵巧轻薄的飞刃自四面八方飞来。
只凭借能够持刀的右手,我不是她的对手,原本双手俱全我还能以羽箭进行远程攻击,但是现在她连弓箭都握不住,如何搭弓上弦?看来……只能冒险一试。
主意打定,她刻意加快了速度:“泗霂府主,如果我的御风术被你追上,我岂不是很丢脸?”“那是自然。”衷霖轻蔑地笑了笑,“那就说明荒川府的御风术也不过如此,或者哪怕是拥有神力天赋的平民血脉也依旧比不过贵族血脉——荒川府那只问功勋不问出身的观念就是大错特错,平民与贵族的阶层永不可逾越!”“是——吗?”天樱宿意味深长地反问了她一声,同时更加快了速度,银粉和冰蓝逐渐拉开了距离,“既然如此,那我和你的比试,就没有那么简单的含义了!泗霂府主,你看看吧,你的观念,是多么荒谬!”
踏云通她心意,他大跨步地向前奔去。“踏云,我们要冲进云层。”她抚着他的鬃毛,在他的耳边轻声,“我们要用化风一同消散形骸来诱敌深入,你明白吗?”踏云更加快了些速度,长长的鬃毛都已经与他的身体水平。“就这样,冲入云层!”撞入其中,在乳白色的云絮将他们吞没的那一刹,她便消散了形骸,圆润的弧形,他们悄悄绕道其后,望着那一星冰蓝接踵而至地闯入云层。
光樱弓浮现踪迹,长风骤然爆发将云吹散,她抬手,羽箭飞出。那边的灵兽似有所感,猛地侧过羽翼躲过了羽箭,但是上面的女子并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她跪坐在它的背上,紧紧揪着它的羽毛。含着痛苦的鹰啸,红尾鵟努力保持着自身的平稳,一直往前飞着。
“前面已经没有踪迹了,我们飞下去,有一会儿了,鲸鸣应该快将煙穷的神力体力耗尽了才是。”
冰蓝色猛然掉过方向,然后向下滑翔,缓缓降下高度。
我们的时候到了。
天樱宿调转方向,抬手间,长风附和,所有的云层都被吹开,日光大盛。
“想要打消耗战,南溟府主,煙穷奉陪到底!”似乎是真的动了怒,穷绝爆发了神力,猛然形成的气压差造就了强大的阵风,语鲸鸣被狠狠掀了出去,一个后空翻还不够,摇摇晃晃地倒退了许多步才堪堪停下。气息不稳,他单手倚枪,有些吃力地喘息着。穷绝也借着反力离开了原先的位置——那里在瞬息之间插满了冰针!
他警觉抬眼,猛禽堪称宽阔的翼展在高台投下阴影,如死神一般,他无处可逃。穷绝沉默着,没敢轻举妄动。
“她又一次,弃你而逃——呃!”
方才还如胜券在握的女子忽然狼狈地跪坐下来,红尾鵟也痛苦地长鸣了一声。“或者我不该动用神力场,但是你挑拨我们的关系,这是我最不可能放过的雷区——泗霂府主,在这个点上,你可真是天赋超群!”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天樱宿的声音威严庄重,“既然我的明哲保身避免成为负累在你们眼中是弃我的代理人于不顾,那么,就给你们看看我们的战术!”
踏云嘶鸣,他们如游隼敛翼坠落一般自高天而来,只见一道细长而形似虚幻的流星轨迹割裂苍穹,一星银芒似导弹一般向下俯冲,在与猛禽重叠的那一刹又迅速升空。近乎是同时,银色光芒分裂,一星向高处借着惯性向上冲去,一星则奔赴一场盛大的陨落,直直冲向高台之上根本无力闪躲的冰蓝。
长风迅速飞出,还有苍翠如巨龙的藤蔓,一只化作无形的巨手稳稳托住了在半空失去平衡翻滚着坠落的鵟,一只则化作厚厚的蚕蛹包裹了无力闪躲搁浅的鲸。
两声巨响,如天边战鼓,如耳畔心跳,光芒溅射。
气浪交织着排山倒海,空气都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如狂风暴雨之后暮春的残花,如燃烬的香烛倾倒之后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