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和羽锺就先上去了，宿宿，穷绝，明日早饭我们会准备，你们跟我们一同去，明日第一场是我们直隶和扶桑一支的第三场，比试结果必然浮现。扶桑对宿宿的不敬，做兄长的会为妹妹讨回公道。”岚峰爻相当冷漠地哼了一声，“扶桑大小姐，我以军场直隶榕苍将军的名义提醒你，明日，军场直隶定然全力以赴，你和府主最好有心理准备。”
他们相携离开，穷绝回望了她一眼，在她安抚的眼神中也先上了楼——他们一同将一楼的空间留给她们。
“你要问我什么？”天樱宿歪过脑袋看向两位朋友。“我想问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哥哥离你而去，你会怎么办？是不是也会不知所措？”芜斐红着眼望着她，“哪怕你们心有龃龉？”
“我和阿兄啊……”她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又轻轻笑了笑，“他给我承诺不会离我而去。我也怕过，芜斐，我们最漫长的离别在我还没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我以为他已经离我而去，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我所能地记得他，就好像他还存在那样。后来，和阿兄见面并恢复我所有的记忆，我就和他说，从今往后，我们再不分离。”
“我和阿兄说过未来，也许我们之后可能会有龃龉，甚至是对手、政敌，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他遇到性命之危，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是我血脉相连的阿兄，我一定会救他。说白了，他就算是死去，也要在我手上死去。”天樱宿轻哼一声，随后笑意森然，“阿兄知道我，我和他说过。他对我不设防，我对他，设防。”芜斐默了默，叹了口气：“还得是你们啊。”
“如果他在我面前死去，我想我也会崩溃。”天樱宿叹了口气，摇摇头，“但是我还有我的挚爱陪着，不至于太绝望。芜斐，你还有霓虹陪着。至于你的哥哥，我并不了解，但是他变成你不熟悉的模样，说不定只是他之前藏得完美没有让你发现而已。至亲的人隐藏起来总是简单的，所以才会有一句话，叫做——”
“我哥哥，好像是突然烂掉的。”颓然地垂眸，她往后瘫着，如抽去骨骼，芜斐双眼发直，愣愣地望着屋子的天穹，“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是我因为哥哥的触手可及而太忽视他的变化么？”天樱宿垂下眼，摇摇头：“最触手可及的，也是最珍贵的。芜斐，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你哥哥？”
“如果我救不了我的哥哥，那我希望我能将我的姐姐救出来，哥哥已非良人，我不能让姐姐因为他而受到牵累。天樱，你有没有办法帮姐姐脱离现在这个哥哥？”芜斐抬起眼，漂亮的石榴红眼眸水光潋滟，“我的哥哥啊，终究是什么顶替了你，又是什么改变了你？我出生就没了娘亲，后来又没了爹爹，我只有哥哥可以相依为命了啊……”悲从中来，语雁喃也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天樱，我和芜斐，都很羡慕你，你有爱人，有两位阿兄，不像我们，有且仅有，是唯一的稻草，哪怕再不满，我们也无法反抗，否则会威胁到我们自己。”芜斐点点头，红着眼望着她。
“这样啊……好吧，但是芜斐，雁喃，至少你们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你们记不记得，云神世家，一直将我列为祭品？我已经失去了左手，如果再不反抗，我很难自得，与清穹相守，与阿兄锺阿兄作伴——我不乐意的。”天樱宿长声叹息，颓然摇头，“芜斐，雁喃，我说不出我们谁更好，但是我想，我们都走出一个遂我们心愿的结局。之后若是有需要，你们可以来找我。”“在我印象里，榕苍殿也是冷漠锋利的人，天樱，你如此，呃，乐于助人，他可曾说过什么？”芜斐坐起身来，抽抽搭搭地。“他说我心太软，但是锺阿兄在，阿兄也说不了我什么重话。我和他各自布局，互不干涉，必要时才互通有无。”她轻笑一声，随后倔强地望向二楼的方向，“他说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试着救我身边的人。”“可是这点我赞同榕苍殿，天樱，当你救你身边的人时，这对于非你身边的人而言，就是一种错误。当你的仁慈不能公平公正地交予每一位成员，他们不会因你而受益，反而会遭受更多的不公。你不能从你身边入手。”语雁喃握住了她的手，她坚定地点点头，望着她诧异的樱粉色眼眸，“救身边的人，只有在贵族阶层才有用；平民朋友们，需要从结构层面入手。”“天樱，你也可以试着询问我们，贵族的那点心思，我们一定比你更了解。”芜斐也望着她，“我不想平白无故承了你恩情，就好像我一无是处那般。”“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她点点头，然后起身，“你们还有什么要和我言说的吗？”
送走了两位姑娘之后，她静默地坐在客厅，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尨也安安静静地望着她，连呼吸都放轻。
“尨尨，我们上楼吧，清穹他，应该等急了。”良久，她才熄灭了灯，寻光而去，影子被拖得长长。
“阿樱怎么在洗漱完之后就开始看三位小姐给的贵族印象记录册了？”穷绝坐在她身边，疑惑地问道。“嗯……我迟早得看，趁现在还有心思，来仔细看看年轻的朋友们，如何看待贵族。”天樱宿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时不时拿铅笔做着标记，“看来大部分还是被贵族表面的光鲜亮丽所蒙骗，但是这也是贵族得以凌驾于远超贵族数量的平民之上的原因，贵族作为模范标杆，家庭和睦，生活优渥，一言一行皆优雅有度，神力高强……清穹啊，我都不信。”“阿樱看过东秦长老会议和荒川长老会议所为，自然不会认同他们的观点。那负面的呢？总不可能都是正面吧？”穷绝追问，同时也凑过了脑袋。
“负面？那也不少。压迫压榨平民阶层，不创造价值、纸醉金迷蛀虫，青城的走狗、圣城的叛徒……嗯？这句是什么原因，他知道些什么吗？”是特指政治独立？“恐怕与圣城的经济制度有关。”穷绝坐在一边搜着资料，“我记得我之前听峰爻说过，说圣城族有很多东西都是照搬青城的，虽然说那么多年已经修改了数次以更好地与流雪本国的情况适应，但它的核心毕竟还是外来，它是一个外来者，这无可辩驳。而且他说，他经济专业所学习的东西不过是青城那边那边照抄过来的理论内容，不符合我们流雪的境况，他之前想去图书馆搜集相关资料却发现查无此书。”“圣城的叛徒……圣城的叛徒，这个评论是指什么，也是指制度吗？因为用了外来者的理论所以导致本土的理论体系迟迟不得建立？”她疑惑地将这条评论画了下划线，然后打了个惊叹号。
继续往下看去，她心里大致清楚这些评论是如何而来。
“我大概懂了。贵族的大致模样，在他们眼中。”浏览完前面的评论，她靠坐在椅子背上，揉了揉眼睛，“跟我们预设的相似度相当高，也不知道我们作为贵族这一名称的接任者，能不能改变这些刻板印象。”“向惯例宣战吗？”穷绝侧目望她，问。“我想试试。”也望向他，天樱宿轻轻笑着，然后看向自己的手，“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觉得满意。清穹，你说，在阿兄和锺阿兄公开之前，要不要做一个假设来询问平民的意见？我总感觉有平民的意见在，如果支持者非常多，对于他们的公开是有利的。”“那万一是不认可的多呢？”穷绝认真地看着她，他握住了她的手，“阿樱，民意这把刀，没有人能够用的得心应手。”她垂下眼，良久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听清穹的，暂时不要说这个问题。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主题，清穹，谈谈我们的恋爱观吧，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这个可行，我记录下来。”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灵活跳动，穷绝飞快地打着字，“阿樱还有其他什么好点子吗？”
她托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屋舍之内的装潢，摇了摇头：“暂时好像没有，就业这个问题我没有发言权，要看他们其他几位府主得到了何种结果。”穷绝点点头，然后合上了笔记本，站起身来，向她伸手：“尨都已经睡过去了，阿樱，如果今日的谈话让你感到和你不开心的话，就不妨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在这儿，你不用一个人硬撑。”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穷绝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抚着被他亲自吹干的发，“左右不是你的事，阿樱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点点头，在爱人温柔的安慰之下，她渐渐清明了自己的神思：“清穹，你说两个很早就绑定了的人，要如何果决地离开并不受非议？”“其实家族声明是最好的，只怕这声明，没有人承认——有权力在手，他定然不会放过，阿樱，我们要找一个他犯下大错的证据。”爱人拢着她的身子，穷绝望向外面澄净的天空，“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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