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顿时鸦雀无声。说书人额头渗出细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邻座一位锦衣公子轻摇折扇，笑道："这位小兄弟何必为难一个说书人呢？"
萧青陌冷笑一声，声音却压得极低：“说书人也不该信口开河。”
锦衣公子"唰"地合上折扇，意味深长道："阁下怎知他是信口开河？...难道，你去过无常山？"
"我......"
萧青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大哥临行前的叮嘱在耳边回响："外界对无常山和逍遥谷多有误解，你此番下山，切记不可泄露身份。"
堂内众人见他沉默，只当是理亏，纷纷摇头嗤笑，转头继续听书。
说书人折扇“啪”地一展，语调陡然阴森林：“好！那咱们今日便说说——八年前畅忧山那桩惨案！那日萧霸天……”
“……畅忧山巅血染残阳，剑气纵横间，连檐下雏燕都未能幸免，羽翼未丰便化作漫天血雾……”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哗然。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怒斥萧霸天残暴不仁，痛骂雪刀凌皇欺世盗名，虚伪至极。茶楼内群情激愤，仿佛人人皆是正义化身，恨不得亲手诛灭那传闻中的魔头。
萧青陌静坐角落，指节轻叩茶盏，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原来，大哥临行前那句“外面的世界，未必比逍遥谷好”，指的便是这般景象。
难怪临别之际，大哥特意带他去了无常山。
那里与江湖传闻截然不同——没有阴风阵阵的玄铁索桥，只有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竹木栈道；没有骇人的罗刹雕像，只有镇口那株百年老槐，树下总围坐着说笑的老人。稚童们举着风车在青石板路上追逐，卖糖人的老伯见他们路过，非要塞给两人一对糖画……
萧青陌凝视着茶盏中晃动的倒影，琥珀色的茶汤里映着他逐渐冰冷的眼神。
——这些慷慨激昂的正义之士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口中十恶不赦的魔头，却是无常山小镇人人敬仰的萧宫主。
他冷眼掠过满座激愤的茶客，指节在青瓷茶盏上无声收紧——他定要让天下人看清，逍遥谷的月色有多澄澈，无常山的晨雾有多温柔。
萧青陌默然起身，茶盏在木桌上留下一圈氤氲的水痕。推开茶摊竹帘的刹那，金秋的阳光倾泻而下，将他眉宇间的寒意尽数融化。
他提步向前，转瞬便没入了熙攘的人潮。长街喧嚣依旧，仿佛方才那场争执从未发生。
正走着，前方忽传来一阵喧哗。
"老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个满脸横肉的泼皮围着一个佝偻着背的卖糖人老伯，为首那人一脚踹翻了摊子，精致的糖人顿时碎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老伯颤巍巍地将小孙女护在怀里，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哀求："几位爷，老汉实在拿不出钱来，求您再宽限几日......"
"宽限？"为首的泼皮狞笑着露出满口黄牙，"老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猛地伸手，"拿你孙女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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