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20

昭宁刚要反驳，却被藏海眼里的笃定拦住。那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计谋，像他在地宫解机关时那样，胸有成竹得让人没法不信。

昭宁咬着唇，忽然抬手解了外袍的系带。灰布短打滑落肩头，露出里面暗金色的软甲，甲片是用极薄的金丝编织的，薄如蝉翼，在火把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像裹在她身上的一层碎星。

藏海昭宁，你这是……

藏海见昭宁突然脱衣的举动忙伸手去拦，指尖却不小心擦过她颈侧的皮肤，温温的，带着点细汗，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根“腾”的红了。

昭宁没看他，低头解甲扣，金丝蹭过她的锁骨，留下细碎的痒。

昭宁十二年前我溜出去，无意被那冬夏郡主抽了一鞭子，我父王怕我再受伤，就给我定制了这件软甲，说是刀枪不入。

甲片解开时，她往藏海怀里一送，动作快得像怕被他推拒。

昭宁你明日从正门走，储怀明的人定会放冷箭，你穿着防身吧。

藏海接住软甲的瞬间，指尖触到她心口贴过的地方，金丝还带着她的体温，暖得惊人。他能闻到甲上沾着的兰香，是她常用的熏香，混着她身上的气息，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他心跳乱得像地宫深处的暗河。这是她爹护着她的东西，她竟这样轻易地给了他。

藏海太贵重了……这是王爷赠你防身的。

他的声音发紧，想推回去，却被昭宁按住手。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软软的，带着点潮湿的汗，比甲片还烫。

昭宁眼下我觉得，它该护着更该护的人。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猫爪挠过。

昭宁明日我在陵外等着，你若穿不回来……

藏海你就怎样？

藏海追问，喉结滚得厉害。

昭宁却笑了，抽回手时，指尖不经意勾了下他的袖口。

昭宁不怎样 只是我父王若问起，我便说……送了个值得的人。

她重新披上灰布短打，藏海攥着软甲，金丝硌着掌心，却不及她那句“值得的人”来得烧心。

他望着她整理衣襟的侧脸，火把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忽然想伸手替她把领口系好，又怕唐突。

藏海昭宁。

他低唤，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

昭宁回头时，眼里盛着笑，像揉了两簇小火苗。

昭宁明日我在陵外等你出来。

藏海没说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阴影里。怀里的软甲还暖着，兰香缠着他的呼吸，让他忽然觉得，这阴森的地宫，竟也藏着让人慌神的甜。

翌日，太后安葬之日，白幡漫过神道，像一片垂落的云。哀乐从远处的长号里淌出来，沉沉地压在皇陵的松柏上，连风都带着呜咽。百官按品级站成两列，素色官袍在晨雾里泛着冷白，没人敢多言，只有靴底碾过碎石的轻响，混着隐约的抽泣声。

忽然，仪仗队的幡旗向两侧分开。一顶素轿缓缓行来，轿身裹着月白绫罗，四角悬着银铃，轿帘绣着暗纹兰草，被晨雾浸得半透，隐约能看见里面端坐的身影。

昭宁郡主到——

司仪官的唱喏刚落，轿夫稳稳停步。内侍上前掀开轿帘，昭宁扶着轿杆起身，素服的裙摆垂落，扫过轿阶上的露水，惊起几星细碎的湿痕。她没戴钗环，只簪了支白玉簪，鬓角的碎发被晨风吹得微乱，脸上没施粉黛，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晨露的星，扫过百官时，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她接过内侍递来的白绢，搭在臂弯里，转身向领头的礼部尚书行礼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西侧的工匠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