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昭宁执起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掌心。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带着点微凉的香脂气,扫过皮肤时,像落了片羽毛。
她指尖往上移,点在他的官运线上。
昭宁这线倒是比上次深了,看来官运亨通。
指尖再移,却顿住了。她望着那些浅淡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叹息。
昭宁只是其他的线……比以前更浅了。
她松开手,把那枚折三钱塞进他掌心,又推回那叠房契。
昭宁平津侯赏你的宅子,我可不敢要。本郡主可不缺这点钱。
她抬眼,目光清亮。
昭宁这古币你拿走,我在永荣王府恭候藏大人大驾,父王那边我会好好帮你引荐,但记着,你又欠我一份人情。
藏海握着那枚温热的铜钱,掌心的汗浸湿了钱缘。他望着昭宁转身离去的背影,檐角的风卷着茶香漫过来,竟让他喉头有些发紧。
是夜,永荣王府书房,永容王爷正对着那幅《江行图》看得出神,案上龙井的热气慢悠悠往上飘。
昭宁敛衽进门时,鬓角沾着些微雨星,藕荷色披风的肩头虽湿了一片,身姿却依旧端得笔直,不见半分慌乱。
她将一张叠得齐整的拜帖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平和。
昭宁父王,方才有位钦天监的官员,名叫藏海,递来张拜帖。
王爷放下茶盏,拿起拜帖扫了眼落款,抬眸看向女儿。
永荣王爷便是你前几日提及的那位,整顿钦天监颇有章法的年轻人?
昭宁立在案侧,目光沉静。
昭宁正是,此人确有才干。入钦天监不过月余,便厘清了积年的卷宗乱象,连御史台都赞他立论扎实。
她顿了顿,补充道。
昭宁先前在地宫,便是他出手帮了女儿,女儿才得以全身而退。还有前些日子中州水患,他可是算得分毫不差。
王爷指尖摩挲着拜帖边缘,瞥了眼女儿。
永荣王爷听你这般说,倒是个可用之才。
昭宁微微垂眸,语气依旧平稳。
昭宁此人能堪大任。
王爷看着女儿眼底的从容,倒少见她这般郑重举荐一人,便笑了笑。
永荣王爷既如此,让他来便是。
昭宁颔首。
昭宁那我便让秦管事回他一声,让他择日前来。
永荣王爷明日吧,只是府中候见的官员不少,能不能轮上,要看他的造化。
昭宁抬眸,语气平静无波。
昭宁父王处事向来公允。藏海既有才,自会有他的机缘。
说罢,她敛衽一礼,转身退出时,步履轻缓,裙摆扫过地面,悄无声息。
第二日天未亮,雨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藏海冒雨赶到王府时,门外已排了长队,都是等着见王爷的官员。
从辰时到巳时,雨势渐急,前头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都说王爷今日“精神不济,改日再议”。
藏海望着雨幕出神时,一个小厮快步走来,低声道。
小厮藏大人,请您把生辰八字写下来,王爷要看。
藏海一怔,依言写了。指尖刚离开纸笺,就见光禄寺丞沈用撑着伞快步走来,穿过议论纷纷的长队,径直朝他拱手。
沈用藏大人,王爷在暖阁候着,请随我来。
排队的官员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踮脚张望,有人低声嘀咕。
龙套这藏海什么来头?竟能越过咱们先见王爷?听说昭宁郡主对他很是维护,莫不是王爷有意要招婿?
雨声里,各式猜测混着风声,缠缠绕绕跟着藏海的脚步,往王府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