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54

藏海站稳了，王爷又道。

永荣王爷你说我是风雅人，可我偏喜好这些带铜锈的玩意儿，哪来的风雅？

藏海欠身道。

藏海下官一路走来，见着王爷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风雅至极。就说那苍劲虬曲的胡杨木，生而不死上千年，曲折盘旋，犹如蛟龙。恐怕这一棵树就能抵下官十年的俸禄了。

王爷眼里添了些笑意。

永荣王爷你倒是好眼力，那树是我让人从大漠活着带回来的，费了不少劲。旁人来，还纳闷我院里摆棵枯木，昭宁却总说这树有风骨，像极了我年轻时的性子。像你这样识货的，不多。

藏海下官任钦天监监正，原以为在堪舆上长了些见识，今日到了王爷府上，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

王爷摆手。

永荣王爷你送的礼我喜欢，不过官场上送礼，得讲门道，我教你个法子。

他看向沈用。

永荣王爷沈用，今日藏大人把这贞祐通宝送你了。

沈用立刻应下，转向王爷时故意露了点贪色。

沈用是，王爷，这套通宝是藏大人送的，说是稀罕物，可我眼拙看不懂。不如王爷赏些东西，咱们换着瞧瞧？

王爷笑骂，从案上拿起个玉佩丢给他。

永荣王爷瞧你那点出息，不白拿你的。你看，这么一来，就不算他来给我献宝了，你们是朋友，他得了好东西，你替他来我这儿显显，合情合理。

他看向藏海。

永荣王爷晚上枕楼的宴，昭宁也会去，你们年轻人正好聊聊，她总说在府里闷得慌，难得有个能说上话的实在人。

沈用转向藏海。

沈用王爷说得是，藏大人，一同去？郡主定高兴得很。

藏海拱手，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藏海下官求之不得，谢王爷。

藏海刚准备离开永荣王府，就见王府的秦管事捧着个蓝布包袱站在门口，见了他忙拱手。

秦管事藏大人，郡主让小的这送样东西给您。

藏海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解开绳结，里面是件月白锦袍，料子是上等的杭绸，摸上去滑而不凉，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的云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包袱里还压着张纸条，是昭宁的字迹，笔锋娟秀却有力。“前几日见你袍角磨破，看着实在碍眼。总不能让你穿着破布去枕楼宴，平白丢了我父王的脸面，便让绣娘随便做了件。料子是去年剩下的，扔了可惜，不许浪费。”

藏海劳烦管事替我谢过郡主。

藏海攥紧了锦袍，指尖泛白。包袱角还沾着点淡淡的玉兰香，是昭宁常用的熏香。他想起昭宁写纸条时，或许是在灯下，或许还带着笑意，想着他穿上新袍的样子。可他能回报什么呢？不过是一句苍白的“多谢”，和一份永远不能说出口的亏欠。

晚上赴宴时，藏海终究还是换上了那件月白锦袍。站在镜前，料子贴着肌肤，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他摸着领口的云纹，忽然觉得这细密的针脚，倒像是缝在了他心上，轻轻一碰，就泛开一阵说不清的涩。

沈用带藏海去枕楼赴宴，给他一一介绍地方来的官员。

正说着，屏风后传来环佩叮当，昭宁提着裙摆走了出来，藕荷色裙裾扫过青砖地，带起一阵淡淡的玉兰香。

昭宁父王，我刚在后头听说藏大人来了？

她眼尾扫过藏海，见他穿着那件月白锦袍，嘴角悄悄勾了勾。

昭宁藏大人今日倒是体面。

永容王爷笑着瞪她一眼。

永荣王爷没规矩，见过各位大人。

昭宁敛衽行礼，声音清脆。

昭宁见过诸位大人。

转头又对藏海眨了眨眼，悄声说道。

昭宁前几日让绣娘赶的衣裳，看来还算合身。

藏海耳尖微热，拱手道。

藏海多谢郡主费心，很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