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小溪拖着行李箱站在社区办公室门口,手指把拉杆攥得指节都发白了。箱子滚轮上还沾着车站的泥渍,昨晚她收拾了半宿行李,给爸妈带的鸭脖、武昌鱼,还有给小侄女的毛绒玩具,塞得满满当当的。
高铁票是半个月前抢的,原想着今儿就能回老家吃妈妈做的红烧肉,跟闺蜜逛庙会呢。可昨晚汪主任一个电话,把这点盼头全浇灭了。
汪主任小溪,小区出了确诊病例,情况急,你能不能回来?社区太缺人手了。
汪主任声音里带着恳求的意思,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邹小溪当时就懵了,确诊病例?那词之前只在新闻里看见过,怎么突然就到跟前了?
她在车站候车室坐了一宿,盯着手机上不断跳出来的疫情新闻,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快回家吧,这多危险!你就是个社区护士,犯不着冒这险!”另一个说:“社区正缺人呢,那些居民咋办?”
天亮时,她咬着牙退了票,拖着箱子回了小区,可站在办公室门口,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汪主任小溪来了?
汪主任推开门瞅见她,眼里亮了亮,赶紧招手。
汪主任快进来,正等你呢。
邹小溪深吸口气,拖着箱子往里挪。办公室挤得转不开身,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味儿,几个工作人员趴在桌上翻登记册,角落里穿冲锋衣的男生正对着电脑敲键盘,是3栋的蔡丁,她见过几面,说话温温和和的。
汪主任小溪,你来得正好。
汪主任把一沓口罩往她面前一推。
汪主任现在物资紧,先对付用。本来让你跟吴医生上门给居民量体温,重点排查1栋的住户。
邹小溪拿起口罩对着光一照,薄得能透光,边上的线缝得歪歪扭扭的,眼泪“唰”就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
邹小溪汪主任,这口罩能防啥啊?上门量体温?真传染上了咋办?
她想起新闻里说的“人传人”,想起那些穿防护服的医生,自己就这薄薄一层口罩。
邹小溪我不干!我要回家!我爸妈还在等我呢!
嗓门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蔡丁停了手里的活儿,抬头瞅她,眼神里带着明白。吴瑕医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瑕小溪,我知道你怕,咱都怕。可这节骨眼上,居民正等着咱们呢。
邹小溪可我不想死啊!
邹小溪眼泪掉得更凶。
邹小溪我才24岁,还没结婚呢,还没好好陪过我爸妈……
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没辙的哽咽。
汪主任叹口气,知道这孩子是吓着了,走过去把口罩收了。
汪主任小溪,我懂。这样,你别上门了,帮着管线上统计的活儿。蔡丁建了个微信群,你帮他收收大家的体温和需求,整理成表格,一样是帮忙。
邹小溪咬着唇没吭声,算是应下了。她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瞅着蔡丁在电脑前忙乎的背影,心里又愧又怕。她知道不该退缩,可那股子对病毒的怕,像藤蔓似的缠在心上,压得她喘不上气。
办公室外的吵嚷声还没停,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可满屋子的凝重劲儿,一点没暖过来。邹小溪低下头,瞅着自己白大褂上的红十字,头一回觉得这标志沉得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