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送药

“叮，当——”

“叮，当——”

金属车轮与地砖规律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在深夜的精神病院长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感。

主治医师王明推着配药车停在307隔离室门前，掏出那串已经有些磨损的钥匙串，熟练地找到标有“307”的那把。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清脆的转动声。

“龙星河，该吃药了。”

隔离室里，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窗边缓缓转身。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轮廓，今天他的姿态不同往常——往常这个时间，他通常蜷缩在角落，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王医生注意到少年眼中不同往日的光彩，那是一种锐利而清醒的光芒，不像是一个被诊断为“严重妄想症”三个月的患者应有的眼神。

龙星河没有像以往那样抗拒服药，反而主动伸出苍白的手腕。王医生熟练地解开束缚带，从药盒里取出两片白色药片，递过水杯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气色不错。”王医生说道，语气中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龙星河顺从地咽下药片，却在归还水杯时突然抓住医生的手腕。王医生皱眉想要挣脱，却惊讶地发现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

“王医生，我真的能控制天气。”龙星河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刚才窗外那片雷云，是我召唤的。”

王医生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悄悄按向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这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三个月前，龙星河声称自己用意念让护士飘浮起来；两个月前，他说走廊里游荡着三只狐狸精。

每次描述都栩栩如生，仿佛亲眼所见。

“你看，”龙星河指向窗外的夜空，“我现在就能证明。”

王医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弦月高悬，几颗星星稀疏点缀，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秋夜。他轻轻掰开龙星河的手指，在病历本上记录：“患者出现新的夸大妄想症状......”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闷雷声。

王医生的钢笔在纸上顿住。

他快步走到窗边，只见东南方向正有乌云翻涌，细小的闪电如金蛇游走。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晚晴间多云。

龙星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再近一些吗？”

话音刚落，雷声陡然逼近。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病房照得亮如白昼。

王医生下意识后退半步，白大褂擦过墙壁发出窸窣声响。

“巧合。”王医生扶了扶眼镜，努力保持专业语气，“秋季对流天气很正常。”

但当他转身时，发现龙星河掌心竟凝聚着一团微弱的电光，噼啪作响。

少年眼中蓝芒闪烁，发丝无风自动。

“住手！”王医生终于按下呼叫钮，“你手里藏了什么装置？”

龙星河收起电光，露出苦涩的微笑：“看，你也不信我。”

护工冲进房间时，王医生正靠在墙上平复呼吸。

他看着被重新束缚在床上的少年，突然想起上个月的异常气象报告——市中心多次出现局地强对流天气，范围都巧合地围绕精神病院周边。

“加大镇静剂剂量。”王医生对护工吩咐道，却在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龙星河安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却穿透窗户，凝视着那片尚未散去的雷云。

月光洒在他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王医生推着药车走向下一间病房，雷声在身后渐渐远去。

他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的录音笔，决定明天找气象局的老同学查查资料。

这个夜晚，某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开始出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