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在座位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大家演戏。
这李云睿还真的是不弄死他不甘心,出了这么个昏招,在这这么重要的宴会上整这一出,尤其是还当着北齐和东夷的面,就算是成功了也是丢了庆国的脸面啊!
范闲心中顿时就看出了这个李云睿阴谋诡计玩得溜,有小聪明却无甚大智慧,迟早要玩完。
愈演愈烈,李云潜质问范闲有何解释。范闲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笑着说:“陛下,这首诗确实是我抄的。”
“这首诗乃是少陵野老,诗圣杜甫所做,跟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名都没听过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诗圣?你说的这位诗圣是何朝何代的人物?既然是诗圣,可曾青史留名?”李云睿说。
“史书里没有他,因为他的诗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有着千载风流,文采耀目的世界。”范闲说。
“难不成,那是传说中的仙界?”郭保坤笑道。
此话一出,满堂哄然大笑。
范闲转过身,面对着大笑的群臣,“笑吧,笑吧,对于你们这来说,说那里是仙界毫不为过。”
“陛下,范闲所言过于离奇,荒谬,实属欺君,请陛下圣裁。”郭攸之说。
听到这里,看着范闲那带着几分落寞和孤寂的身影,李承泽出列为范闲解释道:“世人没见过,就总以为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是不可理喻的,其实谁又能如此肯定这世上就没有仙界呢?”
“陛下,臣提议不如就让范闲现场作诗自证清白,既然大家都怀疑范闲文采的真假,那就让范闲当着大家的面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今日,庄先生也在场,不如到时候就请庄先生亲自品鉴一下范闲的文采到底如何。”李承泽提议。
“范闲,你一下如何?”李云潜问。
范闲转过身,挑衅的拍了拍郭攸之的肩膀,“谁说我梦里只背了一首?”
只见那张狂的白衣少年喝光了杯子中的酒之后,直接将杯子摔在地上,随即拿起了一旁倒酒小太监手里的一坛子酒,高呼道:
“纸来——”
“墨来——”
范闲拎着酒坛子就往嘴里灌酒,醉意上头,范闲仿佛醉眼朦胧中看见了那个他想念许久的世界,那个比这里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世界,也是那个他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此刻的他,骄傲而又孤寂,这个世界没有汉唐,没有李白杜甫,没有唐诗宋词。说起前生的记忆,也只能说是仙境一游。
范闲猛的将手中的酒坛子摔在一直逼逼赖赖跟个苍蝇一样烦人的郭攸之郭保坤父子面前,随即踉跄着步伐走上御阶。
酒入豪肠,三分酿成了月光,绣口一吐,就是千载风流,千年文明。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李承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场中疏狂意气,斗酒诗百篇的白衣少年。
看他意气风发,看他形若癫狂,看他抱坛灌酒,看他孤独落泪,即骄傲又孤寂……
李承泽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嘴里的葡萄不甜了。
时空错乱,庄周梦蝶,一场寂寞何人懂?
但是,哪怕只剩一个人,依然会有传承……
范闲,你很思念原来的世界对吧?范闲,你其实内心里一直很孤寂对吧?范闲……
李承泽垂下眼帘,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范闲踉跄着步伐来到李承泽的面前,手撑着面前的桌子,醉眼朦胧的望着眼前的人。
这眉眼,这五官,那那都让他喜欢。
李青雀,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啊?
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喊出这句话,但是一张嘴他就不由自主的情诗一句一句的往外冒: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层相识在前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李承泽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满面通红,醉眼朦胧的少年,看见他藏在醉意后面压抑着的爱意,心中顿时巨浪翻滚,惊骇异常。
“啪——”的一声,李承泽惊的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酒杯被碰倒的声音吸引了范闲的注意,只见他愣愣的看着桌上那个倒下的杯子几眼。
随后,摇摇晃晃的走到李承泽的身边,直接倒头就躺了下来,还把脑袋枕在人家李承泽的腿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范闲醉了睡着了的时候,这小子嘴里突然又冒出几句歌来,
“哎呦小情郎你莫愁,此生只为你挽红袖,三巡酒过月上枝头,我心悠悠。”
“哎呦小情郎你莫忧,待到春来又雪满楼,不负天长不负地久,你我白首。”
唱完之后,范闲龇着大牙傻乐了一会,这才心满意足的拽着李承泽的衣角,沉沉睡去。
宴会散去,王启年焦急的等在皇宫门外,眼见的一个又一个赴宴的官员都出来了。
就在他等的心里焦急不已的时候,他才看见了范闲,具体说应该是被李承泽背着出来的范闲。
“王爷,我家大人他这是?”王启年问。
李承泽回头看着趴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想到这家伙刚才在祈年殿做的事情,他倒好说醉就醉,倒头就睡,独留他面对满殿人的异样的眼神。
“他喝太多了,醉了,你且带范闲回府上醒酒吧!”李承泽将背上的范闲交给王启年。
看着他们坐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身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直到坐在车里,李承泽才终于撑不住了,手扶着头,头疼的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但是脑子里不时的又浮现出今晚范闲看他的那个眼神,那种炙热的爱意是做不得假的。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范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