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太阳 又为何会遍体鳞伤,
修筑着 名叫赎罪的墙。
———
Jolie找到周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低头在看手机,背影一动不动。
她悄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也不讲话,就这么静静地陪了她一会。
半晌后,周蒻先开口:“走吧。”
她们二人走到校门口,正遇上了从基础楼出来的金泰亨,他们乐队一行人打扮各有各的潮,走在人群中不要太亮眼,反而金泰亨是穿的最随意的一个。
周蒻心情不好,只看了他一眼,就绕道而行。
可没想到金泰亨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嘴里很欠的喊了一声:“姐姐,怎么不跟我说话。”
话一出,身旁的Jolie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珠子来回在金泰亨和周蒻之间转了一圈,选择暂时逃避:“周蒻…那我先回宿舍了。”
“好。”周蒻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她抬眼看向金泰亨,这小鬼眼里的恶趣味丝毫不减,垂眼看人时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让她心头的不爽疯狂蔓延。
周蒻忽然向他走了一步,距离太近,金泰亨冷不防地后退,可她没有打算停下,竟就一步步将他逼至墙角。
少年脸上有些许讶异,他蹙起了眉,却听见周蒻这样说道:
周蒻那么泰亨想要姐姐怎么做?像现在这样吗。
她伸手摸了摸金泰亨的右耳,指尖滑过他的耳钉。少年的表情一瞬难懂,憋屈地古怪,可耳根还是难抵窜红。
“今天晚上的表演不错。”她接着说,瞳仁似笑非笑,“我们泰亨长大了啊。”
诚然,她对于金泰亨这一系列与生理反应顽强抵抗的动作非常喜闻乐见,而后者在两三秒后终于回过神来,抓着周蒻的肩一把推开,下手不轻。
金泰亨有病。
周蒻也不恼,看他的眼神全然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屁孩,她的目光缓缓落到他手腕上,戏谑道:
“父亲应该不会想知道你那个小女朋友的存在吧。”她拿手指勾了勾他的皮筋,才看清那其实很旧、黑色都掉得发灰。
金泰亨把手插回裤兜里,阻断她看他皮筋的视线,冷笑了一声:“这么在意我的事啊姐姐,我看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婚礼。”
僵持不下,似乎谁也不肯先认输低头,周蒻心想,这一点他们倒是像极了姐弟。
“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泰亨。”她如是问他,后者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说那是自然,这天大的笑话,不看可惜了。
周蒻也好,若是这婚礼被我搞砸了,父亲大发雷霆,你还可以当污点证人。
金泰亨眉目一顿,察觉不妙,抬眼看向周蒻,话语阴沉:
金泰亨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知道。”周蒻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要走,被金泰亨一把禁锢住手腕,她差点摔到他怀里。
“周蒻,你少乱来,你知道婚礼搞砸了的后果吗?你的未婚夫可是父亲十分珍视的合作对象,你…”
“他若是真那么珍视,就不该把选择权交在我手里。”周蒻冷笑,甩开金泰亨的束缚,拿眼平静地注视着她这个对婚礼极度上心的弟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派你来监视我,可是很遗憾,他低估我了。”
“当然,我的好弟弟,你也可以选,是继续监视我,还是跟我同流合污。”
金泰亨看她的目光太不解,他气的咬腮:“周蒻,你真以为你斗得过父亲?”
眼看周蒻露出了然的神色,完全没有一丝惧怕。金泰亨突然觉得她并不像刚见到时的样子,现在在面前放狠话的女人,他全然陌生——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她。
周蒻除非他亲自来温哥华,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周蒻否则,婚礼什么样,就是我做主。
—
回寝室路上,周蒻低着头看手机,慢悠悠地走。
这条街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好在周蒻走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害怕,身旁都是山茶花的香气,在路的尽头拐进去就是学生公寓。
手机微弱的光打在周蒻冷白的小脸上,从她的瞳仁里能看见一行小小的聊天框:
———【朴智旻】
———【你在哪里?】
如此明知故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小时前还亲眼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却还是想听见他一句肯定的回答。
可她没想到的是,朴智旻的回复来的很快。
———【你希望我在哪里?】
厚颜无耻!周蒻在心里咒骂道,干脆利落地摁灭手机屏,不再回他。
两分钟后,朴智旻又发来消息。
———【回头。】
身体比头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周蒻在看见朴智旻的那一霎那所有紧绷的情绪都在溃堤,他孤身一人站在偌大的树荫低下,衬得身影越发单薄,紧接着他抬头看向她,晃了晃手中的屏幕。
周蒻向他一步步走过去,那行动全然是不受控的、她一边抗拒,却又无法从血液里真正剥夺那被他牵引的一部分,直到她被他的阴影笼罩住,他倾身而来的香气那样陌生。
她才忽然明白,朴智旻好像真的离她而去了很久很久。
朴智旻周蒻,好久不见。
周蒻跟你不熟。
她脱口而出的语句承认有气话的成分在里面,可她看向他的目光分明那样满,欲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认认真真地看清楚。
他又瘦了,脸颊都凹陷下去,不过衣衫依旧挺拔,他身上总是充满了绅士气息,可熟知他的人知道那只是他惯性披在外头的一层皮。
多可笑,朴智旻,明明我们也曾坦诚相见。
可眼下,他却又拿出她最讨厌看见的虚伪面,咧开嘴角,向她走地更近,俯下身来,下巴轻轻靠在她锁骨,用她最熟悉的姿态耳鬓厮磨道:
朴智旻是吗,说说看,你对我身上的哪个部位不熟?
周蒻…朴智旻,你混蛋。
女孩羞恼燥红的脸蛋被他看了个真切,朴智旻的半边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目光里流露出的苦涩,而后一秒,他忽然放声笑起来,振痛周蒻的耳膜。
她推开他,他便任由她的力道大到他后退了好几步,那样颓废的笑意,不知究竟是在讽刺谁。
“是啊,我是混蛋,我一直都是。”
“周蒻,你还不清楚吗。”
“别说了…”
“从一开始就只是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你幻想我会是个好人,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爱…”
“…朴智旻!我叫你别说了!!!”
“怎么,现在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恼羞成怒了?”
周蒻不可置信的看着朴智旻,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完全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疯魔一般的大声斥驳她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朴智旻失态。
他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她再也忍不住的哭腔里,每一句都毫不留情地在逼着她走。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那当初为什么又要留给我那一封信?”
“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被我亲手斩断的吗。”
“不是吗。”
在周蒻提到信的时候,朴智旻收敛了笑意,一双墨黑的瞳仁里根本没有光:“你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周蒻。”
“可我不想要作为你朋友的身份存在!!你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朴智旻,你从来都没有,你只在乎你自己。”
空气在两人之间沉寂了很久,直到周蒻先一步撇开目光,她转身,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可却听见朴智旻在身后一字一句地承认。
朴智旻是,我就是自私。
朴智旻你看清我了,所以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那一刻,周蒻只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只想快一点逃离这里。
她不想再听见朴智旻说令她感到更痛苦的话,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声调都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插进她心里,凌迟她曾经炽热燃烧的爱意,直到全部揉碎化为灰烬。
而朴智旻站在原地很久,他盯着周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转角,像是终于松懈下来,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紧成拳,又缓慢地释开。
恨我吧,周蒻。他在心里说,一遍又一遍,这样一个被世俗打磨惯了、苟延残喘的人,竟然虔诚地像在祷告。
如果恨比爱能痛的少一些,就恨我吧,让我分担你的痛,你就不要再痛了。
———
失憶症也许并不像勇敢的卡西莫多,他只会永远躲在角落里偷偷望着他珍爱的公主,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崩溃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