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将至,宫门内虽不比民间喧嚣,却也难得地松懈了几分氛围,各处开始悬挂灯笼,预备一场小小的家宴。这无疑给了宋云初更多“偶遇”的机会,却也无形中增加了风险。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必须精确计算着与每一方的距离和节奏。
这日黄昏,宋云初精心炮制了一盏小巧玲珑的走马灯,灯壁上绘着幽兰映雪图,清雅别致。她算准了宫子羽惯常去角宫寻宫尚角商议事务的时辰,捧着灯,候在他必经的回廊转角。
果然,不多时,便见宫子羽披着墨狐大氅,慢悠悠地踱步而来。见到手捧灯盏、立于暮色中的宋云初,他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加快步伐上前。
“云初姑娘,这是在等我?”他语气轻佻,目光却落在她冻得微红的指尖上。
宋云初微微颔首,将灯递上,脸颊适当地飞起一抹红霞,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昨日见公子似乎喜欢这灯上的画样,云初便仿着做了一盏小的……手艺粗陋,望公子莫要嫌弃。”她刻意提及“昨日”,暗示着持续的、细心的关注。
宫子羽接过灯,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的手指,感受到那一片冰凉,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笑道:“云初姑娘有心了。这画意清冷,倒与你甚配。”他凑近些许,压低声音,“只是,下次莫要在此风口久等,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这话语里的亲昵和暗示,让宋云初恰到好处地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份逾矩的关怀。她正欲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回廊另一端,宫尚角正带着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地大步走来。他显然看到了他们二人站在一处,眼神淡漠地扫过,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脚步却丝毫未停。
宋云初心头一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羞涩不安。宫子羽也看到了宫尚角,却浑不在意,甚至故意将身子侧了侧,更挡住了宋云初大半身影,对着宫尚角的背影扬声道:“这么急着去哪?云初姑娘特意给我送了灯来,你看……”
宫尚角脚步未停,只冷冷丢下一句:“事务繁忙,没空看你儿女情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将方才那点暧昧气氛击得粉碎。
宫子羽撇了撇嘴,回头对宋云初无奈一笑:“瞧,他就是这么无趣。”但他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思。宫尚角的反应,太平常了,平常得……仿佛宋云初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试图攀附他弟弟的质女。这反而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宋云初勉强笑了笑,心中警铃大作。宫尚角那一眼,绝非无意。他看到了,并且记下了。她必须尽快弥补,至少,要在宫尚角那里,维持住自己“有用”且“安分”的形象。
机会在当晚的家宴预备中出现了。侍女们忙碌地布置厅堂,检查灯笼烛火。一盏悬挂在正厅梁上的大型宫灯,因机关卡死,无法点亮,负责此事的侍女急得团团转。宋云初主动上前,她幼时见过巧手匠人修理类似机关,便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拆卸、调整,不过片刻,那精巧的机关便恢复如初,宫灯瞬间大放光明。
这一幕,恰好被提前入厅、与长老商议事情的宫尚角看在眼里。他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宋云初那双灵巧、此刻沾了些许机油的手上,以及她专注解决问题的侧脸。她没有像在其他场合那样柔弱示人,而是展现了一种沉静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