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瑞还在继续唠叨。
“哪怕我不想给这一代皇帝做官，哪怕我现在还是个杀手，没有立场说这话，可我仍旧不希望天下大乱。”
苏昌河恍惚想起，他上一次这么唠唠叨叨地叮嘱付瑞，是为了替苏暮雨去死。
苏昌河吞咽一下，顿时慌了：“你想干什么？”
付瑞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他眼睛含笑，语气很轻又带着致命残酷的温柔：
“你不是老想推开我，让我回归正常生活吗？我听你的，我要回家了。”
苏昌河怔然，心口在极速颤抖，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可如今被付瑞这般坦然平静地说出来，他却深感不知所措。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手上溜走了。
“其实你说你想给我自由，想护着我在身后，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不然我跟进暗河干嘛？我当这少主干嘛？”
“如今你做大家长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这我很高兴，只要你不是被迫的就行。”
付瑞站起来，猛饮一口桃花酿，清澈的酒渍从嘴角滑落，身姿在月光下清冷如雪，他爽快道：
“还是我家秦字号的桃花酿好喝啊！我也该回去陪我娘颐养天年了……”
苏昌河仍旧一言不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后悔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涌，但他攥紧拳头，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他眼前的付瑞仰望夜空，眼里依旧有星星点点的光。
付瑞还在唠叨。
“我做一行就成一行，没有书童我也能做成很多事……你也一样，没有我一样能做成很多事。”
“这些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太矫情。”
“我从很早就开始察觉到你不需要我了。”
“所以一开始我跟大家长说的，就是我只是想最后再做点事，为那个，为了抢回我的钱袋而误打误撞进了暗河的童年英雄，最后再做点事。”
“现在好了，剩下影宗万卷楼的事，我相信你们，何况你们还有唐怜月这个帮手。”
“咱们这算扯平了吧？如今我的心事已了，你的心事我也会用一辈子好好完成，陪我娘，过正常人的生活。”
付瑞把剩下的酒壶塞在呆愣的苏昌河手中，换了个轻松的语调笑着说：“这算散伙酒。”
说到这，他声音温柔到极致，“昌河，这么多年来，多谢你一直把我当家人当少爷一样照顾。”
苏昌河下意识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酒壶，忽然周围刮起一阵风，迷了他的双眼，他慌乱看向旁边。
只有一阵风吹过，哪里还有付瑞的身影？
苏昌河还坐在高处，没了身旁的人，他才想起来看一眼那星星点点的夜空。
但很快乌云再次移动，遮住星光，遮住明月，苏昌河的身形再次隐入黑暗。
“这有什么好看的？黑压压一片，少爷竟然选择在这跟我分开。”苏昌河呢喃一句，“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酒楼也行啊。”
下一刻，苏暮雨闪身出现，立在他旁边，跟着仰头看一眼天空：“大概是，向上看没那么容易哭吧？”
他一低头，就看到苏昌河也低头看脚下的瓦片，一点晶莹的水光滴落瓦片上，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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