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瑜这两天去天津出了次短差,应酬局上喝了不少酒,回来在高速上睡了一路。手机搁西服口袋里调了静音,一遍遍地响也没察觉。后来电话打到了他秘书这儿,秘书只得斗着胆子把人叫醒:“周总,周总。”
赵云瑜脾气不好,睡觉对尤其,他人晕得厉害,睁开眼被日光刺得差点把酒吐出来,没好脸色:“我听着了,别嚷了。”
秘书把电话递给他,迟疑了下:“是您父亲。”
赵云瑜一张脸阴沉和暴雨将至,人仰着靠着椅背,伸手摁了摁眉心,还是接起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嗓子,也不知赵云瑜有没有听,赵文悠耐心比他还差,不满与抱怨脱口而出:
“ 你躲,你就躲,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不接我电话是吗?我告诉你,你秘书的,你公司的,你媳妇儿的,我一个个打,我就不信找不着你!”赵文悠气势压人,嗓子常年嘶哑,稍一提声,就像碎裂的酒瓶,十分刺耳。
赵云瑜别的没听见,只抓住了重点,他冷硬地打断:“你找小芷了?”
“我找她天经地义!”
赵云瑜牙齿都快磨碎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文悠说:“我要来北京,我要来看腿!”
他爸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想一出是一出,最易受那些亲戚挑拨唆使。看什么腿,分明是来不让他好过的!赵文悠把沈云芷搬了出来,这是赵云瑜的软肋,他忍了又忍,难得客气:“我给你安排西安的医院,找人送你去。”
没得谈,赵文悠执拗,一定要来北京。赵云瑜深手一抬,把手机摔了出去,然后重重往后靠,枕着后脑勺,松开衬衫领扣,大口大口喘气。车里开了空调,他的额间却被气出了一层薄汗。
良久,赵云瑜睁开眼,哑声对秘书说:“手机再新买一个。”、
他从西装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机,缓了缓,给沈云芷打了过去。沈云芷接得快,语速也快:“赵叔腿不好,要来北京看病,你是不是在忙所以没接电话?没关系啊,你别跟他吵,我跟他解释了。还有,他是明天中午的高铁,你记得去接他。”
很奇妙,赵云瑜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长吁一口气,神色颓然且有愧,沉声说:“对不起。”
“嗯?”
“他以为我们没离婚。”
于心有愧是真的,当时堂哥来北京那么一误会,赵云瑜承诺她,会给老家那边交代,再不让乌龙发生。沈云芷也沉默了许久,应道:“先让他来看病,以后再说。”
赵文悠对赵云瑜一百万个看不上眼,对沈云芷倒没那么大的敌意。赵云瑜。本就喝多了酒,和赵文悠。这么一置气,偏头痛便开始发作,他连公司都没回,直接回了住处,吃了几颗止痛药,倒床上就睡。
半夜梦魇惊醒,灌了两大杯水又塞了一颗安眠药,这一觉睡到次日清早。正刷牙,物业电话打到家里,说是一位女士找他,跟他确认是否认识。
摄像头调转了个方向,是沈云芷。赵云瑜一口泡沫差点咽下去,答复之后,慌慌忙忙地刮胡子,洗脸,时间太短,衣服来不及换,敲门声以响起。
赵云瑜有裸睡的习惯,单身后更没什么颓虑,这家就他一个人,没那么多讲究。他随便套了条内裤和家居裤,开了门,沈云芷没正眼瞧他,手上拎着几大袋东西,去了一趟沃尔玛,东西重得她手都快断了。
“哎,你这么慢。”沈云芷。等得起了小脾气,赵云瑜。一把将购物袋都拎了过来。
“赵叔中午到,第一天来,他又是来看腿的,你就别折腾他上外面吃饭了,自己做吧!我随便买了点食材,你需要的就用上。”沈云芷是个心细的人,做事情有始有终,条理清晰。
赵云瑜愣了下,显然不太情愿,淡淡地说:“我不做。”
沈云芷也不跟他废话:“不做你就丢了,但今天买东西的钱你报销给我。”
赵云瑜撇了撇嘴角,忽然间:“我做呢?”
赵文悠到时,是沈云芷下楼接的人,把人领上来后,或者说是这父子俩见上面后,气氛就拔剑弩然起来。赵文悠常年酗酒,眼睛血红血红的,老了,眼角的褶子尤其多。但赵文悠。身材高大,乍一看还是很能唬人。其实他与沈轻舟年龄相当,但生活习惯的差异,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沈轻舟。温良恭俭,气质儒雅;赵文悠。更显阴郁一些。
赵文悠不换鞋,菜的红雾地板泥渍斑斑,战云瑜在厨房,冷眼相对,视线转至他的脚,眉间的不悦越来越多。沈云芷。不动声色地拦在两人之间,笑得乖乖巧巧:“吃点儿水果吧!今天这梨好新鲜,是赵哥儿特意起早买的。”
赵文悠始终未说话,沈云芷刚想着,这茬就这么过去时,他突然快步走过去,横眉瞪眼,指着赵云瑜骂:“你刚才什么眼神看我!我是你老子!脏了你的地儿还是怎么的。”
沈云志下意识的伸手拦人,但力气抵不过,赵文悠。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推了一把沈云芷。沈云芷。脚步踉跄几下,稳住了。
赵云瑜眼神冷了下来,极力克制着:“你爱怎样就怎样,你把这房子拆了都行,但你别给我搁这儿发疯,能不能看清人,能不能别推她。”
“ 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沈云芷把赵云瑜。往厨房里推,急急低声道,“你进去,别说话了。”
赵云瑜听她的话,阴沉着脸,息事宁人。赵文悠却分外敏感:“你拿什么眼神看我?我打你电话你不接,要来北京治病你不让,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你别想甩开我,嫌老子丢人,丢人也是你赵云瑜的老子!”
赵云瑜深置罔闻,低着头,肩胛骨与脖颈儿线条稍有起伏一刀一刀地。切着手中的姜。
“ 我听人说了,你是不是四处找你那妈?呵,这个货有什么好找的?嫌贫爱富,受不得穷苦。我看她死了最好。他要真惦记你这个儿子,当初怎么不带你一起走啊?”赵文悠言语歹毒,“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云芷听得心都凉了,她知道,赵云瑜。一直没放弃找生母,这算是他的夙愿。没什么比抹杀一个人的努力更令人心寒的了,沈云芷。听不下去,下意识地为赵云瑜说话:“妈妈再不堪,那也是他的妈妈。就像您,您总觉得赵哥儿不管你,但说句公道话,他这些年,对您有过亏待吗?”
” 赵文悠怒的一巴掌抡过去:“爷们儿说话、有你什么事!”
力气大,是真大,沈云芷没站稳,磕着门沿往后倒。赵文瑜眼疾手快,往前一站,用胸膛将人抵住,等她站稳了,也不说话,慢慢把人拨到一边。
赵云瑜的一切情绪都激发,他转过身,回过头,拳头已经收不住了。
等沈云芷意识到的时候,晚了。
拳头砸过去之前,沈云芷。一声尖叫:“赵哥!”然后不顾一切的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思思把人往后拖,她声嘶力竭地劝,:“他是你爸爸,不值得!不值得!”
赵文悠吓软了腿:“兔崽子,你个兔崽子,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生。”
沈云芷大吼:“走啊,你走啊!”
赵文悠宛若呆滞了。边退边骂,直到响起关门声。沈云芷抱着赵云瑜始终没撒手,十指紧扣,脸贴着男人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沈云芷温言软语、一遍遍的低吟重复:“乖,赵云瑜你乖。”
赵云瑜的侧脸贴在她胸口,听到女孩儿的心跳沉趋有力。他在心跳声里缓缓闭上眼,慢慢深呼吸,渐渐与她心跳统一
赵云瑜。眼底干得没有一丝水纹,他觉得自己被掏空了,灵魂如肉泥,丧失了重塑能力。他嗓子干哑,一开口全是心碎的声音,他喊:“小芷。”
沈云芷低下头柔软的唇若有若无地碰触到他的头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