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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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医馆的医士和下人怕是除了值夜的都已经睡下
所以整个医馆很安静
偏房里也没惊动其他人来帮忙把灯点起
所以也就只有屏风后的床榻边的蜡烛被点燃
宫尚角在门外接过宫远徵送来的金创药和凝光羊脂膏,再进去时便是一副昏暗朦胧的春光剪影
他忽然不敢再往里走
随后回过神低下了头,如果有人看到他的神情,会有些诧异,虽然脸上还是淡定从容,但耳朵早已红透
微抿的薄唇表明男子的紧绷
他最近才回到宫门,往常出任务都是一群侍卫随身,都不在意避嫌
他还没来得及从以前的境况转变回来
加上花符遥平日里也是一副严肃冷漠的状态,倒也让他忘记了男女有别
便已经进来了
他努力忘记脑海中那凹凸有致的曲线,轻咳一声
宫尚角符遥
里面的人心一紧,知道宫尚角拿药来了,又把衣服给披回去
作势要起身出来
宫尚角余光看见了她的动作
就直接绕过屏风
两人差点相撞
花符遥吓了一跳,抓紧衣摆往后推了一步
花符遥多谢公子
宫尚角本来眼神沉静如水,但看到几抹血色已经渗透在衣服上,不禁皱了眉
宫尚角坐回去
花符遥有些不明所以,坐回床榻边,双手搭在腿上抬头看他
宫尚角竟觉得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她,此刻有些乖巧
他把药放在了花符遥旁边

看到她的伤全都在肩膀和胸前
宫尚角为何受伤了不说
花符遥看着药就在旁边,也没动手,抬头看宫尚角
宫尚角和她对视一眼,就直起身转过去,看着那遮盖不住什么的屏风
花符遥也松了口气,再次把衣服掀开,打开金创药给自己处理伤口
宫尚角凝光羊脂膏是祛疤的,上完药后涂上
花符遥看着那个小罐子,轻声回应
花符遥是
处理伤口期间,她好几次抬头看宫尚角的背影,倒不是怕对方转过身
她就是……莫名的想多看看他
她也知道宫尚角为什么没出去
花符遥符遥觉得,是小伤,不必叨扰别人
宫尚角沉默了一会儿
宫尚角每次我回来,你总问我可有受伤,然你并不在意自己,符遥,任何人都没有自己重要
花符遥上药的手停在半空,没控制好药量,大量药粉忽然洒在伤口上,刺痛感顿时袭来
她痛得皱了眉头回过神,看了一眼伤口,又无措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
自她入宫门,被定下禁司接班人的那时起
所有人都在反复告诫她,万事要以宫门为先,为执刃办事,一切皆以族人安危为重
如今
却有人告诉她,任何人都没有自己来得重要
这叫她怎么克制自己的心
屋内一片沉寂许久
花符遥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花符遥多谢公子
宫尚角禁司大人貌似对我说过最多的话,便是这句
没办法,她是真心感激宫尚角
不过,听宫尚角这么称呼她
她有些着急的想要澄清一下
花符遥公子,方才我同远徵说的那些……
宫尚角我知道
他都懂,此前花符遥问他,为何不争一下,他怎么回的也都还记得
当然,那是早年宫鸿羽定下他自己儿子为少主之下,没办法,但只要那个位置能护宫门上下,他便无所谓不想争
可,他觉得宫子羽从小到大确实不学无术,难当大任
他不介意提出自己的质疑
花符遥看出来了,宫尚角对宫子羽还是有意见的,后面无论宫尚角想做什么,她也还是希望角公子能够如愿
终于上完药后,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两人同时警惕皱眉,开始注意外面的情况
好像是远徵那儿出了什么问题
花符遥快步走到宫尚角身边,担忧的看着他
花符遥公子,远徵他……
宫尚角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披风,沉着脸给花符遥披上
宫尚角应该是有人来了,随我出去看看
花符遥认真点头
跟着宫尚角出了偏房
——
同样的拐角处,身穿白衣的上官浅看到眼前的刀刃却是不同的反应
她吓得吸了一口凉气,手上的垂灯和竹篮也都掉到了地上
宫远徵别动
宫远徵你是谁
上官浅颤抖的看着他
上官浅上官浅……
宫远徵新娘?
上官浅害怕的吞了吞口水
上官浅嗯,新娘
宫远徵危险的语气警告她
宫远徵你不该来这里
上官浅我知道
宫远徵知道还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宫尚角和花符遥此时也来到了正院
就在门后,观察两人
花符遥就算有披风,但也还是警醒的把半边身子藏在宫尚角身后
避免其他人看到她的伤口
她审视的打量着上官浅,心里肯定自己,就知道这个上官浅不安分
上官浅替我诊脉的周大夫,说我气带辛香,体质偏寒,湿气郁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拿了个白玉令牌,我来这找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子,治一下我这偏寒的体质
宫远徵你就这么想被执刃大人选中?
宫远徵漠然一笑
花符遥漂亮的双眼顿时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这也是花符遥想问的,之前还说喜欢角公子,现在又急于调理身体,不满所得令牌
上官浅之前想,现在不想了
宫远徵不想还来
上官浅大夫说湿气郁结,不利于生育
宫远徵那你说之前想,现在不想,是何意
上官浅却没及时回答,反倒是经过几番谈论后,胆子大了仔细打量宫远徵
上官浅你应该就是宫远徵少爷吧
宫远徵也没回答,依旧带着危险的笑意盯着她
上官浅当他默认了似的,态度转变,不像刚才的害怕,好像信任宫远徵一般
上官浅现在的执刃,宫子羽,在我眼里,根本不配
宫远徵有被这句话取悦到
开始上下打量她
没曾想上官浅竟然有些炫耀的语气
上官浅最有资格当执刃的,是宫二先生,宫尚角
宫远徵仍不信,但也是收起了刀
花符遥抬头看向宫尚角,看到他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不高兴的感觉
而后,宫尚角动了
宫尚角你很了解我吗?
上官浅不禁看向门口

宫尚角和花符遥从门侧缓缓现身
一个穿着行衣沉着脸,一个披着身高不符的披风挑眉冷笑
上官浅早就知道他们在那儿
但还是假装不好意思般的躲闪
是花符遥的声音让她才抬起头
花符遥上官姑娘?
上官浅像是忍住羞意,轻轻一撇宫尚角,随后双手端起交握在腹前,微微屈身行礼
只不过双手刚好拂过缀在腰间的玉佩

宫尚角本来不想多言,就这么冷眼看着
但那枚玉佩太过显眼,他便不禁奇怪审视她
花符遥当然记得这枚玉佩
当年还是她给玉佩打得绳结,最是熟悉
只不过有一次她和宫尚角一同出任务回来后发现不见了
现如今竟出现在上官浅身上
倒叫人惊讶好奇的
上官浅见过宫二先生,花禁司
花符遥知道宫尚角不想开口,她便绕过宫尚角,不明笑意的看着上官浅
花符遥上官姑娘,我曾交代过这两日各宫院闭门拒客,医馆书院也不例外,姑娘此行……很让符遥困扰啊
花符遥而且,夜已深,周大夫早已下值,姑娘难道不打探清楚么?
上官浅面色紧张的抓着手指,小心翼翼看着花符遥
上官浅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白日里又怕他人看见了笑话,所以才特地晚上过来,谁知这么不巧
上官浅不过……竟能偶遇宫二先生和宫远徵少爷,此行也不算白来了
这一句倒是真的
她故作娇羞的再次低下头
宫远徵好笑的双手环臂看着上官浅的反应
宫尚角也没有了刚才的好奇
淡漠的转头看向庭院
花符遥也是一笑朝她靠近
花符遥既如此,倒是我有遗憾了,先前还未好好向姑娘赔罪,这次就由我送姑娘回去吧
上官浅一愣,抬头看见花符遥脸上的笑容
真的觉得和旁边的宫远徵能重合一般
她知道花符遥不仅仅是赔罪那么简单
怕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但眼下,看花符遥坚持的态度,貌似不答应不行
只好勉强一笑
上官浅那就有劳花禁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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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辞镜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