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之前的连春觉在点燃四方灯笼之后那样,静谧的房间里宛如蜕皮的蛇在新生,她看着周遭的这一切,从昏暗的灯光中抬眼,深褐色的眼瞳里,那双属于干涸之后开裂的大地,在这一瞬间被雨水浇灌,深邃了很多。
红色的宫廷礼服宛若一朵傲然挺立在风雨中的刺花,张牙舞爪的显露锋芒,又不失端庄与美丽,原本别在耳畔的,刚摘下来的野百合,在瞬间像是被夺去了生命力一般,从娇艳欲滴,到枯萎衰败,绿色的根茎枝叶开始干枯,花蕊也开始老去,焉了吧唧的。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衰老,从她肉眼可见的房间里的一切,从柔软的被褥,干净的地板,鲜艳娇嫩的花朵,再到原本还是干净一新,可以很清楚看到外面的玻璃,开始变得脏污不清,如同初始时来到这里见到的那团久久不散的黑色烟雾一样。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自己,和她自己身上的那一身红色的宫廷礼服,北嫡骸直觉感觉到了一种很怪异的不安感,她回头看去,在这间房里四处扫视,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或许是说,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导致她没有办法去分辨出,哪里时自己感觉到的不安感的来源。
她敛眸,想了会儿,把之前解松的束腰带又拉紧,一直用力的拉扯着,拉到自己觉得腰腹处隐隐作痛,拉到最开始的状态。
如果你不知道一件事情或者一个陌生环境里的不安感来源在哪,那就把一切都整理成你最开始来到的样子。
最开始北嫡骸没有从这间房里感到不安,她还好好的睡了会儿,柔软的被褥和枕头不管在哪里都是极好的催眠武器,她对于这个副本也没有什么不安的情绪在。
但是在此刻,一种诡异的,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她的心间,像是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不至让她喘不过气,但也不会让她完全放松。
那么,这里的不安感来自于哪里呢?
北嫡骸把自己所改变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状,唯一没变的,是她扎起又盘好的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落在阳光底下时,还会有种黑到发光的质感。
这如果拆了,又要费半个多小时来重新打理,她懒得费这功夫。
“……是从我拨动时针,一切发生变化,开始的不对劲。”她低眸喃喃自语,眼底是一直不灭的昏黄灯光,和夺目的红色宫廷长裙。
北嫡骸看着眼前伸长了手就可以再次碰到的时针,略一思索,葱白的指尖又搭上,这次却不是正着转,而是反着转。
“管家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区别在于,他来自民国,我们来自zraz的集体投放。”
男人的话突兀的在北嫡骸脑海中闪过,她的思维因为这一个冒出来的新想法而陷入短暂的滞涩。
——外来者。
是的,为什么是外来者呢?
这样的一座城堡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跨越了漫长时间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管家出现,我们——所有的玩家,都是由zraz的集体投放才会出现在这里,那则管家呢?
——管家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
——区别在于,他来自民国,我们来自zraz的集体投放。
区别,他不是被zraz投放来的,也没人能帮他做到这改写历史的一点,所以,他是自己来的。
可是为什么?则管家是为什么来的?又是为什么要来的?是巧合,还是蓄谋,这座城堡主人的夫人失踪,会和他这个外来者一样吗?
会不会——城堡主人,那位则姓伯爵的夫人,并没有失踪,而是和则管家一样,到了某个时代,或是时间段,就像是她刚才拨动的时针那样。
时针往前拨动,这里面的一切也在跟着向前,从繁华走向衰败,那么如果她反其道而行之,把时针往后拨动,回到某一个,伯爵夫人还没有失去踪迹的时候,然后跟着她,是否可以得到答案?
咔哒——咔哒——
时针又一次被她拨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节一节的,果不其然的,周遭的一切也在跟着发生变化,依旧柔软但已经发霉变黑的被褥,开裂脏污的地板,爬上蛛丝和灰尘的白色的瓷瓶,和她发髻边上别着的,已经看不出是花的不明物体。
北嫡骸把野百合从自己发髻上摘下,原本用来绑着头发的鲜艳的红色丝绸带子,也已经变得失去光泽,过度氧化和时间过久的失去柔滑,变得同样发黑。
“——不对。”怎么会这样?
她把时针往前拨动,这里应该一起跟着回到比她现在待的之前的过去才对,为什么反而像是很久没人打理,被荒废的之后的未来。
她不再转动时针,仓皇的抬头去看四周,一切都如同她第一次进入这间房时候的那样,在她还没有提着四角灯笼点燃这间房里的四角灯笼时,这里就是这样的。
“我除了你,没人其他人聊过,那些人也不应该知道我的存在,可我的推衍告诉我,连春觉这次进入的副本,情况复杂,一时难以处理,所以才这样。”
情况复杂,一时难以处理。
是啊,都这样了,情况怎么能说是不复杂呢?别说时难以处理了,她甚至有点不知道该去怎么处理,这里混乱的没有秩序,又理不清藏在团团黑色迷雾里的丝线。
时间是已经被拨动回她认为应该鼎盛和没有失踪的伯爵夫人时期的,这个毋庸置疑,北嫡骸可以肯定,因为手中的女巫牌发生了变化。
女巫有句至理名言——“昨晚是个平安夜。”
如何确定是昨晚还是今日,背对着她,低垂着头的女巫会告诉北嫡骸,所以她确定,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第一次伸手拨动时针往前的中世纪时期。
所以,这座城堡早在之前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那她借助自己的这个四方灯盏,点燃另一个四方灯盏时所看到的,到底是之后的兴起,还是更之前的繁盛。
亦或是——从来就没变过。
黑色浓稠的迷雾,交叠错杂的时空,不属于这个时代,却自行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管家,失踪的伯爵夫人,无人问津的海面上伫立的孤独城堡,以及还未在自己面前露面的伯爵。
果然是情况复杂啊。
北嫡骸不想再去想这些无根据的事情,只是脑子里过着自己被吵醒时zraz播报的那一条通知时,连春觉触发的隐藏支线,伯爵夫人失踪的原因。
如果这位伯爵夫人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个倒退,或前进时间的东西,从而在原来的地方彻底的,没有痕迹的失去了踪迹。
那伯爵的确找不到她,因为时间会掩埋一切的罪证,尤其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