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忘记的那一切,究竟是本就忘记了,还是有谁篡改,有谁掩埋,有关这一切的真相,连春觉不知道该从何处去想。
就好比现在的情况,这个副本的主要NPC,大boss站在自己眼前,最开始,他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是来找对方失踪夫人的信息,于是现在,则尔加伯爵又问。
“那你知道我的夫人在哪里吗?”
他知道吗?答案当然是不知道,可他不能用这个答案来告诉则尔加伯爵,因为这显然是不对的答案,那么什么是对的答案呢?
如实的告诉对方,对不起则尔加伯爵,我其实并不知道您的夫人在哪里。
那这时候对方就会理所当然的反问,那你为什么跟我说你知道我的夫人在哪里?
还可以顺水推舟的继续反问,你还偷偷的潜入到了我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然后更顺理成章的,他可以被这位则尔加伯爵杀死,因为条条框框,又不知道有哪些的规则里,这条肯定是犯错了的。
可怜见的,他还只是一个第一次在副本里闯的新人,对这里一切都不熟悉,虽然北嫡骸跟自己说,他和对方一样,是第三类人,可着第三类人也不好当啊。
一边儿要瞒着和自己同阵营的玩家,并且找机会杀死他们,一边又要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杀死这个副本的BOSS和NPC。
两边都不讨好的事情,这就是第三类人吗?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还没个结果,眼前的则尔加伯爵就又在催了,他低着眼眸,桌边的灯盏溢出光晕,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还未长开的,稍显稚嫩的脸上,漂亮的克莱因蓝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澄澈的好像他是个什么罪人一样的。
“你知道我的夫人在哪里?”他又问。
语气依旧是温和平静的,连春觉却莫名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不耐烦和即将要被杀死的信号。
很好,看来第一种办法,坦诚相待的告诉则尔加伯爵自己并不知道这条是行不通了,那就只有……
“是的,则尔加伯爵,我知道您的夫人在哪里。”他咽了下口水,强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稳着声音回应对方。
实则背后都冒出了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冒出来,心也跟着坠到了嗓子眼儿,慌得一批。
知道什么,这位则尔加伯爵夫人的去处?拜托,这可是在副本刚开始的时候就提出的任务,是主线任务,而且他连这位伯爵夫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失踪,为什么失踪,一概不知,又从哪里去找到她。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好吗?
偏偏他又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哦——你知道我的夫人在哪里?”
则尔加伯爵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是带上了点儿的笑意,没有了之前连春觉第一眼见到时候的,那种死气和令人恐怖的感觉。
但这好像更惨了,不是吗?
一提到他夫人他就这样,我要是找不出来,他不得把我砍了?
该死的,我到底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莽着去找线索?人家这边门都是关着的,我就非要去打开。
“是的。”连春觉又道。
心里恨不得两人就讲这个话题NPC式的重复上百遍,然后一直拖到有人来,或者副本结束,但这显然是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她在哪?”
则尔加伯爵凑近了连春觉问道,他身上的那种浓重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连春觉很不适应的,狠狠皱了下眉。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那种令人生理和心理双重上都不适应的血腥味,根本不是这屋子里的野百合和熏香能盖住的。
三种味道混合,现在闻起来,莫名的有一个晕脑袋的冲动,熏得他想当场睡一觉,但很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他要真睡,那大概是一睡不起了。
“你在害怕我?”
则尔加伯爵察觉到了连春觉细小的退半步和皱眉的动作,他声音很轻的又凑近了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连春觉,有种入骨的悚然感。
“……没有。”
连春觉狂咽了几下口水,眼睛不停的眨着,心跳只飙一百八的狂蹦哒,好像下一秒就能从自己的胸腔里跳出来。
“那你躲什么?”则尔加伯爵又问。
连春觉这次没回答,他只是又咽着口水,脑海里,再次闪现了之前见到过的画面。
红木的圆桌,烛火燃起,身着红色长裙,背部镂空了大半,露出白皙如玉肌肤的黑发女人,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神色漫不经心,手指尖夹着一张紫色的,圆纹藤蔓花色的卡牌。
卡牌之上,背对着,低垂着头颅,戴着帽子的女巫,低声道。
“——今晚是个平安夜。”
怎么又是这个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的幻觉是一层套着一层的吗?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我没有躲,我退只是因为您靠的太近了,我不习惯。”他这样道,心里却还是在打鼓。
就这样的一个理由,他能信吗?
“原来是这样。”
则尔加伯爵点了下头,然后退到了连春觉视线之外的距离半米之远,他低垂着眼,竟然无端的看出了几分的可怜意味来,就那张没长开的脸,和那双眼睛,欺骗力十足。
“那这样呢?你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连春觉莫名有些良心不安的看着则尔加伯爵,深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然后他看见则尔加伯爵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眼睛,盯了有大概半分钟的样子。
在他煎熬的和其对视时,则尔加伯爵又开口了,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的委屈,像是一只被雨淋湿,被人遗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的小孩儿。
“你是生病了吗?”
“嗯?”连春觉有些跟不上对方思路的反问了一个音节。
“不舒服。”则尔加伯爵对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做出具体的解释。
“没有……我就是——”
连春觉原本想要出口的的话忽的顿住,因为他听见了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声,和急促着想要平缓下来的呼吸声,这些都是自己身体上最正常,也最基本的状态。
但刚才靠近的则尔加伯爵——
他刚才靠近自己的时候,有心跳和呼吸吗?——好像是没有的。
可是这不对啊,之前他还听到了,为什么现在没有,发生了什么?是他要开始对自己动手了吗?
嗒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廊道里穿行着,大理石墙壁上挂着的四方灯笼照着她的脚步,尖头鞋踩下的声音没传多久就又被新一轮的脚步声覆盖。
连春觉似有所感,脑袋很细微的往门口那边偏了一点,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唯恐使得则尔加伯爵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