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寻到御花园。

　　夜晚太过寂静，在不远处我便听见了燕霖的声音。但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寻着声音的踪迹，向那边靠近。

　　越靠近听得越清晰，我听到他在与人谈论什么，也听到了一些词汇，得知了他们至少没有在谈论朝堂之事。而我慢慢看见了他。

　　他在一片池水旁，身边还有一人——皇帝贴身太监李公公。他们的谈话，我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还只是讲一些叙旧的事，我听到了燕霖小时候的事，但直到他们话锋一转，话题便成了“禾锦央的回归”。

　　燕霖：“阿央回来了。”

　　李公公：“看陛下这般，老奴斗胆猜测，陛下是否还对禾小姐情根深种？”

　　燕霖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他。

　　“是。”

　　随着他的回答，我心下也一慌，身体还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我好像已经看到答案了。

　　“那皇后娘娘呢？在陛下心中……皇后娘娘又算什么？”他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我紧盯着他，对他的回答又是害怕又是期许。但最后他的回答，让我无地自容。

　　他说：“朕从未对她动过心。”

　　“若是阿央当年肯嫁于朕，朕定是封她为后，后宫唯有她一人！”

　　“至于她……”

　　“不过是甚似阿央罢了。”

　　我脑袋“嗡”了一声，那句“不过是甚似阿央罢了”瞬间击垮了我的内心，被万剑穿心，也没有这么的痛。

　　像是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脏，妄想让它依旧完好无损，特意拿上绷带把它牢牢的绑好，即使鲜血已经完全浸染了白色的绷带，也依旧骗过了自己。但最终，被人轻轻的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碎了一地。再无法骗过自己。

　　他们却还在继续交谈。

　　李公公：“可陛下先前还在宫宴上维护娘娘。”

　　燕霖语气没有起伏的回答他：“因为阿央的《惊鸿舞》她配不上。”

　　李公公：“那陛下一直都对皇后娘娘很好……”

　　燕霖：“她像她，让朕总误以为阿央还在朕身边。”

　　李公公：“禾小姐回来后想要皇后之位您未将皇后降位……”

　　燕霖：“阿央爱自由，这母仪天下的工作太累，朕舍不得让她去做。”

　　一个个回答，一把把剑插入心口，让我终于认清了自己。

　　原来他不是在维护我，是我配不上；原来他不是对我好，是因为我太像她了；原来他给我的不是誓言，是命令；原来那一晚他蒙住了我的眼睛，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眼睛不像她……原来你的心是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感觉这些话像是绳索，把我勒得快窒息了。

　　我心口痛得有些站不稳了，踉跄了一下，却不想踩到了脚下的树枝，发出了声响。燕霖和李公公都注意到了这边。

　　我也不想躲了，捂着心口，让自己不要太过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看见是我，表情却无任何变化。

　　空气寂静了几秒后，我先开了口：“陛下的这番话让臣妾听到了，陛下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燕霖沉默了几秒，依旧冷漠，回答：“有。”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只要你各守本分，朕会补偿你。”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我心上再次补了一刀，但我还是坚持着回答他：“好。”

　　“是臣妾自作多情了……”

　　“陛下，臣妾不会再爱你了。”

　　说罢，我头也不回，带着个残破的身躯，转身走了。我听到身后李公公有些为难，“陛下，这……”而燕霖却毫不在意回答：“随她闹什么性子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竟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

　　八年的时间，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清醒着跳进去的火坑。八年了，竟才明白，可是再也爬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