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宸把绿芙从麒云阁迎出来，拜了堂，便算是进了门。
司仪正喊到“送入洞房”，外面急匆匆来了人：“王爷，王妃不行了！”
沈倾嫣说是不肯见他，他又怎能连她死都不去见上一面。
哪怕她恨他，他也要去。
“绿芙，本王……”
没等他说完绿芙便道：“臣妾知道，王爷快去吧，小姐还等着您呢。”
绿芙如此懂事，倒叫楚亦宸欣慰。
楚亦宸吩咐婆子送绿芙去芙蓉院。
绿芙隐在盖头下的脸上并无一丝伤感，嘴角反而是微微上扬。
今夜，便是小姐的“死期”，此后，王府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欠小姐的，也该还了！
别院离摄政王府仅有半个时辰的路，楚亦宸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沈倾嫣的模样。
青葱少女微笑、点头，仰头看他，一片娇羞，一片深情。
而后，便是她从秦王府出来，再未对他笑过，冷漠、怨恨。
怎叫人不心痛？
楚亦宸的拳头紧紧握着，见到那女子的时候，他几乎不敢认。
沈倾嫣躺在榻上，不断地咳着，咳出一片片殷红的血，她身边无人照料，显得孤苦伶仃。
抬头看他，目光已是恍惚了。
她注意到楚亦宸手上的血。
“宸哥哥，你来了？你怎么受伤了？”
她撑起身子：“嫣儿只是受了风寒，一会儿就会好的，嫣儿好冷，宸哥哥，你陪着嫣儿好吗？”
楚亦宸似是听错，觉出异常，沈倾嫣她，像是变了。
楚亦宸快步走到她身边，沈倾嫣的目光一丝恨意也没有，只有年少时见到他的欢喜。
楚亦宸落了泪，沈倾嫣忽然这样，怕是回光返照。
沈倾嫣浑然不知自己吐了血，用染了血的衣袖给他擦泪，满眼心疼：“宸哥哥，你别哭，嫣儿不会有事的。”
楚亦宸握住她的手，沈倾嫣的手冰凉，瘦得可怜，颜色也是死一般的苍白。
楚亦宸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定亲之时，他当着沈丞相的面许下的诺言。
“我楚亦宸对天发誓，以后娶了嫣儿，绝不会负她，定会宠她、爱她、护她一世。”
可是，他做到了吗？
他给嫣儿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害她失去至亲，害她小产，甚至，害她殒命。
沈倾嫣越是唤他亲切，楚亦宸越是心如刀割。
沈倾嫣的精气神渐渐耗尽，破碎的羽毛一般窝在楚亦宸怀里。
“宸哥哥，嫣儿好冷。”
她抚着他的脸，都是不舍，“我是不是快死了？”
楚亦宸连连摇头：“不，你不会死的，嫣儿一定会没事的。”
沈倾嫣竟似是信了，嘿嘿一笑。
过了一会儿，沈倾嫣气若游丝道：“嫣儿好累啊，嫣儿想睡一觉……”
楚亦宸慌了，摇着她：“嫣儿，你不能睡，别睡！”
沈倾嫣笑看着他，似是真的只是困了。
“宸哥哥，嫣儿睡一觉就会好的，你忘了，大夫让嫣儿多休息。”
她眼神困乏，喃喃着：“宸哥哥，嫣儿，好舍不得你啊。”
楚亦宸拼命抓着她的手，想拼尽力气抓住她的命，可又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他泣不成声。
“宸哥哥，我想回家，送我回家……”
楚亦宸点头答应。
沈倾嫣安心地闭上了眼，苍白的手滑过他的脸颊。
“倾倾——”一声嘶吼划破长空。
楚亦宸抱着她，久久没有撒手。
芙蓉院。
绿芙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雷鸣电闪，雨倾如柱，知道楚亦宸今晚不会回来了。
伺候她的明月有些同情她，才新婚第一日就被冷落，还是冲喜才嫁进来的。
“姨娘，外面冷，还是进屋吧。”
明月给她披了身披风，绿芙转身回屋。
“姨娘，您饿吗？奴婢去厨房给您拿些吃的吧。”
她们这里，没人送吃的过来，连个茶水都没人添，喜婆撒了花生桂子以后就离开了，因没得到打赏，走的时候还拉着脸骂了声“晦气”。
她冲喜不成，如今满府都当她是不祥之人了。
“明月，给我做贴身丫鬟，觉得委屈吗？”
明月才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身形微胖，圆圆的脸上稍显稚嫩。
“绿芙姐姐以往就对奴婢们很好，奴婢喜欢绿芙姐姐，怎会觉得委屈呢，您和王妃一样，都是好人。”
“好人？”绿芙嗤笑，好人为何没有好报，反而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明月刚刚唤了她“姐姐”，恐她生气，又连忙改口：“姨娘，是奴婢櫭越了。”
绿芙拍了拍她的手：“都是一样的命，你并不比我低贱，不必自轻自贱。”
明月眼里闪着光，芙姨娘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门口突然躁动起来，接着门被人大力推开，姚卿卿挺着肚子带着人走了进来。
“姚侧妃，你想做什么？”
绿芙料到楚亦宸不在，姚卿卿是不会安分的。
姚卿卿冷笑，“做什么？你是嫁进王府给王妃冲喜的，如今王妃病逝，你克死了王妃，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住着？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祥之人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沈倾嫣已经死了，等楚亦宸回来，也定然不想见到绿芙这个克星。
明月情急之下喊道：“王妃不是芙姨娘害死的！”
姚卿卿仿佛才见着这么个人，朝着她步步逼近。
明月毕竟是个小丫头，害怕地往后退去。
姚卿卿抬手便要打她，被绿芙拦下。
绿芙一把甩开姚卿卿的手，“王妃才刚没，你就开始作威作福，真当自己是王妃了？姚卿卿，我劝你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否则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活不长！”
“你敢诅咒本妃的孩子？”
姚卿卿抬手还要打，巧珠劝道：“侧妃娘娘，当心您的身子，别跟她一般见识，等王爷回来，自会收拾她！”
巧珠虽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却与绿芙互换了下。
姚卿卿一想也是，便没动手。
沈倾嫣都死了，她想捏死绿芙，还不是易如反掌。
“便宜你了，给本妃关进柴房，一滴水一粒米都不许给她！”
又是这一招？
绿芙狠狠剜她一眼，挣脱开婆子的桎梏。
“滚开，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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