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又开始逐渐转凉,熹微的晚风以及倾泻的冷雨,在这春日里弥漫开来,破旧的阁楼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这延绵的喘息仿佛就将搁浅,如同那扇被风雨吹打的纸窗,在黑夜里发出难听的咯吱声,空荡荡的屋子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床上的身影颤抖着掀开被子,顾不上手里潮湿的触感以及呼吸间的霉味,嘶哑着嗓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混合着窗外的雨声渐渐消失。
床头发烂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盏黑色的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将房间的布局照的隐约,兹兹的火花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空旷。
咯吱。
阁楼的门忽地打开了,一阵冷风袭来,屋内的身影抖了抖,差点被这股风潮刺激的倒在地上去。
陆小谷“阿姐!你怎的下床来了、当心受了寒。”
门外的人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一幕,顿时心下一跳,急忙抖了抖身上的水汽,快步走向屋内的身影。
陆小柠“我,我醒来没见着你。”
那纤细的身影软软的靠在床边,微微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似怕他责怪,复又开口道:
陆小柠“又口渴的紧,便就起了。”
那人听到此语只觉心下一痛,眼眶湿润,又不好叫她看见,只管用衣袖拂了一把,笑着宽慰道:
陆小谷“阿姐莫担心,我这就给你烧水来,快去躺会儿”
风声呼呼作响,灯下的女子笑着摸摸陆小谷的头,轻声道:
陆小柠“谷哥儿,我没事。”
言罢只觉心中怅然,昔日荣华富贵已成烟云,往事不可追思,而今一穷二白,只有面前这个年仅九岁的弟弟与自己相依为命。
若是自己这病在不好,撒手人寰倒是解脱,只可怜陆小谷无依无靠,恐被欺凌饿死,想到伤心处眼泪便刷刷滚落。
陆小谷“阿姐,莫要哭了”
陆小谷叹息一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抹去那滚烫的泪珠。
陆小谷“听闻爹爹在世时曾有一故交好友在南阳为官,等阿姐身子好些,不若就投奔他去吧”
陆小柠闻言微怔,这两年和弟弟奔波流离,只是担惊受怕,终日郁郁寡欢,身上的银两早已用完。
她性格软弱,尽管年长陆小谷一岁,却是不曾担起长姐的责任,爹娘去世两年多,亲戚朋友都嫌弃她姐弟二人累赘,不肯收留。
此时忽听陆小谷之言,心下又多出一丝希冀,却没有想过陆小谷不过年方九岁,两年前亦不过是个六七岁的稚子,能记起多少事?
陆小柠“谷哥儿,爹爹在南阳尚有好友吗?为何多年不见你提起?”
陆小宁坐直了身子,一手用力的握住了陆小谷的手腕,瞬间泛起一片青紫的痕迹。
陆小谷“嗯,爹爹为人极善自是有的,我也是此时才记起”
陆小谷笑着点点头,扶陆小柠躺下。
陆小谷“那时阿姐正巧去了外祖父家,便没有见到。”
陆小柠“如此便好了!”
陆小柠喃喃低吟。
陆小谷“嗯,所以阿姐乖乖听话,我去给你煎药,等阿姐大好了便去南阳。”
陆小谷将被褥往上拢了拢,拍了拍陆小柠露在外面的脑袋,仔细掩藏了喉间的哽咽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清河镇的春日总是多雨,延绵不绝,陆小谷站在门外低低的叹了口气,黑漆漆的夜晚十分安静,听不到半点虫鸣。
但愿这雨快些停吧,不要打落了山上的桃花。
但愿能活的更久一些吧,即使同陆小谷这般卑贱如蝼蚁的生命。
只有活着,才能看得到希望。
陆小谷“只要活着。”
陆小谷轻轻的握紧拳头,瘦弱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