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星渊的夜幕如泼墨般厚重,唯有花月夜悬浮于云端,成了整片夜空的亮色。那艘托载着它的浮船,船身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流光顺着船舷滑落,在云海中碎成星子。建筑内部更是奢华到了极致,水晶盏盛着琥珀色的仙酿,玉盘里堆着千年一熟的灵果,丝竹声与欢笑声交织,舞姬们身着流光裙衫,足尖轻点虚空,裙摆绽开如月下昙花,一派歌舞升平的盛景。
这场庆功宴,是天玑公主为纪伯宰特设。七年前,极星渊沦为下境,受尽六境嘲讽;如今纪伯宰在青云大会决选上力挫尧光山,将极星渊抬升至六境第一,他也因此获封“仙君”,成了众仙追捧的对象。
可这热闹与明晞无关。她混在侍酒的小仙侍中,淡蓝色的裙衫衬得她面容娇俏,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焦虑。方才宴席开场前,她偷偷用传讯符联系师父佘天麟,声音止不住发颤。
明晞“师父,我出来这些时日,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传讯符那头,佘天麟的声音罕见地凝重:“明晞,你先冷静。我现在已经查出你哥哥他中的毒叫‘离恨天’,凶险至极——有灵脉者中此毒,灵脉会一点点碎裂;无灵脉者反会生出灵脉,可那灵脉不过是催命符。”
明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指尖冰凉。
明晞“那要怎么办?师父,求您救救哥哥!”
佘天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从今日起,明献绝不能催动灵脉,否则会加速灵脉碎裂,离死期就更近。他掌心该已出现‘离恨花’印记,等那七瓣花瓣全掉光,便是他元神寂灭之时。”
明晞“那解药呢?有没有解药?”
“有,解药名‘黄粱梦’,但极为稀有。你必须在一年内找到它,让明献服下,才能保住他的性命,灵脉也能随之修复。”
一年期限,茫茫六境,去哪找“黄粱梦”?明晞攥紧传讯符,指节泛白。她听说纪伯宰神通广大,且这场庆功宴汇聚了六境权贵,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线索——这才伪装成仙侍,混进了花月夜。
宴席正酣时,一阵不和谐的争执声突然响起。只见孙辽——尧光山的仙君,满脸不屑地指着纪伯宰,酒气熏熏地喊道。
“纪伯宰,你一个沉渊罪囚,不知走了什么运,后天生出灵脉,还攀上了天玑公主,当了斗者!真当自己是”
纪伯宰闻言,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抬手应对。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深褐色的疤痕,那是幽冥火灼烧后留下的印记,狰狞得让周围的欢笑声瞬间淡去。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孙辽,今日是纪仙君的庆功宴,莫要在此胡闹,扫了众人的兴。”
说话的是极星渊医士堂的医仙孟阳秋,他素来威望甚高,孙辽虽不服气,却也只能悻悻地闭了嘴,端起酒杯闷饮一口。
明晞坐在角落的酒席旁,目光扫过席上众人——有谄媚奉承的,有冷眼旁观的,最后落在纪伯宰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的争执与他无关,只漫不经心地与身旁的仙官碰杯。
明晞越想越气:哥哥还躺在病榻上,等着“黄粱梦”救命,而这个人,却在这里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接受满场的赞叹。
就在这时,花月夜外传来一声通报,声音穿透喧闹,清晰地传入殿内。
“含风君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仙纷纷起身,整理衣袍,准备下拜。唯有纪伯宰,依旧坐在原位,端着酒杯的姿势都没变。脚步声由远及近,沐齐柏缓步走入殿中,他身着月白色长袍,面容慈眉善目,周身萦绕着温润的灵力,一看便是位高权重的上仙。
“恭迎含风君!”
众仙齐齐下拜,声音整齐划一。
沐齐柏却摆了摆手,笑着说。
沐齐柏“拜什么?本君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都起来!像伯宰这样,不拘小节,不是很好?”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见沐齐柏神色真诚,才缓缓站起身。明晞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位含风君是六境中出了名的“老好人”,据说从不参与派系争斗,今日怎么会突然来参加纪伯宰的庆功宴?
纪伯宰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纪伯宰“含风君这是在点我呢。我可不敢造次,从前是罪囚时,贵人的灵宠我都得跪;现下混好了,也只求一个不弯腰罢了。”
沐齐柏闻言哈哈大笑,走上前勾住纪伯宰的肩膀,亲昵地说。
沐齐柏“本君就喜欢你这直爽脾气!今日本是你得封仙君的好日子,偏有人不长眼惹你生气,是本君没管好底下人。所以,纪仙君务必收下本君赔罪的心意。”
众仙面露疑惑,不知道沐齐柏要送什么礼。只见沐齐柏对身后的贴身侍卫少逡点了点头,少逡立刻转身走出殿外,片刻后,引着一对容貌出众的姐妹花走了进来。那对姐妹身着粉色宫装,举止温婉,一看便是精心调教过的侍女。
沐齐柏“你所住的无归海,我早有耳闻,煞是冷清,仅有的伺候之人,也年事颇高,这如何使得?”沐齐柏指着那对姐妹花,语气带着关切。
沐齐柏“我那侄女天玑,也是年轻不懂事,竟不知道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本君今日就将这对婢女送你,管账洒扫样样精通,你只管吩咐她们便是。这份礼,你觉得如何?”
明晞心里一动,她虽涉世不深,却也听出了沐齐柏的心思——这哪是送侍女,分明是想派眼线拉拢、监视纪伯宰!
纪伯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可明晞看得清楚,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收下这份“厚礼”时,纪伯宰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纪伯宰“含风君的心意,我心领了。可今夜好歹是天玑公主为我办的宴席,您却送了两个人过来,我要是收了,岂不是驳了公主的面子?”
沐齐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追问。
沐齐柏“都道老弟与天玑好事将近,难不成,老弟真要将自己困死在我那小侄女掌中?不过是两个侍女而已,有何要紧?”
纪伯宰“含风君勿信谣言。”
纪伯宰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纪伯宰“我不过是个从沉渊出来的罪囚,哪敢僭越高攀公主。无归海有一位老妪伺候便够了,清净。我看这两位仙子容貌出众,不如就留在花月夜,浮月坊主近来不是正好缺人吗?”
说着,纪伯宰看向花月夜的坊主浮月。浮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尴尬。
沐齐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一丝失落:
沐齐柏“看来还是我这含风君的面子不够大。诚心诚意想给伯宰老弟道歉,结果这点面子你都不愿给……”
纪伯宰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如何化解这场僵局。明晞的心却猛地跳了起来——纪伯宰不愿被沐齐柏牵制,又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此刻若是有人能帮他解围,说不定能让他欠下人情!而她,正需要纪伯宰的帮助,去找“黄粱梦”!
想到这里,明晞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她故意脚下一绊,身体踉跄着冲向那对姐妹花,将她们撞得连连后退。紧接着,她不等众人反应,快步冲到纪伯宰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却挤出一副又急又委屈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
明晞“大人!您方才明明说了,要带我去无归海的!怎么现在反倒不认了?”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明晞身上。纪伯宰被她抓着手,愣了一下,随即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纪伯宰“我方才,说了吗?”
明晞“说了!您明明说了!”
明晞加重语气,眼眶微微泛红。
明晞“您说无归海冷清,缺个机灵的人伺候,还说我看着顺眼,要带我回去……您怎么能忘了呢?”
纪伯宰盯着明晞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紧张与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反手轻轻拍了拍明晞的手背,对沐齐柏说:
纪伯宰“含风君你看,倒是我忘了。方才确实与这位小仙侍说过,要带她回无归海。既然已有合适的人选,就多谢您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