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斐南嘉眯起眼打量对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本玺然从口袋里掏出请假条,上面班主任李刚的签名龙飞凤舞。
“我请假了。”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斐南嘉,“倒是你,怎么把机车开进学校的?又是怎么开走的?”
“找辆要进校的车,跟在后面找准时机硬闯啊。”斐南嘉满不在乎地耸肩,“出校也是同理,校门口的保安大叔追着我跑了半条街呢。”
安本玺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扣住斐南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斐南嘉疼得皱起眉。
“跟我回去。”Alpha语气不容拒绝。
“不去。”斐南嘉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Alpha铁钳般的手。
安本玺然直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不由分说把斐南嘉塞进后座。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能听见翻书声。
斐南嘉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他面前的数学作业一字未动。
安本玺然推过来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草稿纸。
“看这里。”安本玺然压低声音,指尖点在三角函数公式上,“先求导,再……”
斐南嘉贴到安本玺然胳膊上,他故意将温热的气息呼到Alpha耳廓上,“安小狗,你这么关心我啊?”
安本玺然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长线。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继续讲题,“这个函数的极值点……”
“听不懂。”斐南嘉故意把作业本往安本玺然那边推,“你帮我写。”
安本玺然放下钢笔,转头直视斐南嘉的眼睛,“自己写。不会的我教你。”
斐南嘉撇撇嘴,不情不愿拿起笔。
安本玺然看着斐南嘉歪歪扭扭的解题步骤,他伸出手覆住斐南嘉的手背,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公式。
“专心点。”Alpha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斐南嘉感觉手背上的温度烫得惊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安本玺然的声音低沉清晰,他的指尖点在习题集的某个关键步骤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面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里需要用到换元法,把x²+1看作整体……”
斐南嘉盯着那只手,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想起阮淮清也曾这样教他解过语文题。
Omega纤细的手指总是微微发抖,在草稿纸上写下清秀漂亮的字迹。那时候他们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光影。
阮淮清总是温温柔柔地给他讲解语文阅读题的解题思路,以及作文题写议论文和说明文的方法。他还会给他整理满满一整本厚皮笔记本的语文写作素材。
现在斐南嘉上高中,他的语文成绩是他所有科目里最好的。但阮淮清却永远留在了过去,他不会长大,不会变老,不会再给斐南嘉泡薄荷柠檬茶……
“斐南嘉。”安本玺然敲了敲桌面,“你在听吗?”
斐南嘉猛地收回思绪,才发现自己的笔尖已在纸上洇开一片墨迹。
“这道题……”安本玺然突然停顿,目光落在斐南嘉无意识摩挲手腕的动作上。
Alpha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需要分三种情况讨论。”
“答案是多少?”安本玺然突然发问。
斐南嘉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得厉害。
他低头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那些数字和符号在他眼前模糊变形,最后都变成阮淮清笑着对他说“明天见”的样子。
“我……”斐南嘉的指尖微微发抖,“你再讲一遍?”
安本玺然沉默地注视着斐南嘉,Alpha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合上习题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推到斐南嘉面前。
“喝点水。”安本玺然语气柔和,“休息五分钟。”
斐南嘉拧开杯盖,熟悉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
斐南嘉愣了一下,这是他最喜欢喝的薄荷柠檬茶。阮淮清知道他爱薄荷味,所以初中那会儿经常给他泡。
保温杯内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到斐南嘉手背上,凉得他一个激灵。他抬头对上安本玺然探究的目光,下一秒,他下意识低头躲避对方的视线。
“继续吧。”斐南嘉放下杯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可当他拿起笔时,一滴水珠却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晕开刚刚写下的数字。
安本玺然的钢笔尖在纸上晕开黑色墨迹,他盯着斐南嘉失焦的双眼,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不讲了。”安本玺然合上习题册,声音冷淡,“讲了你也听不进去。”
斐南嘉茫然抬头看向安本玺然,安本玺然看着斐南嘉泛红的眼眶,本就烦躁的心情无来由地生出几分郁闷。
Alpha修长的手指正用力攥着习题册边缘,指节已然泛白。
“你又怎么了?”斐南嘉歪头,他用笔轻轻戳安本玺然的手背,“安本玺然?”
安本玺然抽回手,钢笔在桌面上滚了半圈。
他抿着唇收拾书本,动作比平时重了许多,练习册的边角撞到桌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然哥,你心情不好么?”显江转头看向安本玺然。
安本玺然一个眼刀把显江吓得缩回去了。
祈易掏出一本习题册推到显江桌上,“少管闲事,多做题。”
“爱听不听。”安本玺然压低声音看向斐南嘉,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反正会有人教你,对吧?”
斐南嘉一愣,随即眨眨眼凑近安本玺然,“安小狗,你该不会是……”
“闭嘴。”安本玺然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柔软的唇瓣时触电般缩了回来,“写你的作业。”
斐南嘉看着Alpha染上绯红的耳尖,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于是,他故意拖长声调:“可是我不会嘛~”
安本玺然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全班侧目。
坐前排的显江回头想看,却被祈易一把扣住脑袋给捞了回去。
“老师。”安本玺然对着讲台上守自习的班主任李刚举手,“我申请换座位。”
“你小子又搞什么?前段时间说要把你俩调开,你还不乐意。”李刚眼神略带几分审判。
安本玺然淡淡解释,“我今天才发现,我和斐南嘉不适合做同桌。”
斐南嘉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安本玺然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而后搬来一套桌椅放到教室另一端。
“安本玺然!你干什么?脱裤子放什么屁,你直接把你以前的桌椅搬过去不就行了?”李刚皱着眉,脸色难看。
安本玺然没反驳,他现在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
空荡荡的书桌上,安本玺然用过的草稿纸还留着未干的墨迹。斐南嘉板着脸在草稿纸上画了只背着包袱离家出走的狗。
第二天清晨,斐南嘉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室。
他习惯性地往自己座位方向瞥了一眼,却看见安本玺然已经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安本玺然挺直的脊背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
斐南嘉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故意将书包砸在桌上。
“不是换座位了么?”他斜眼看着安本玺然,“说话不算话?”
安本玺然头也不抬,他手中的红笔在数学习题册上划得飞快。
“气消了,所以回来了。”安本玺然语气平静,“你有意见?”
“哟!自己把自己搞生气,然后又把自己哄好了?”斐南嘉嗤笑一声,伸手去够安本玺然手下的数学习题册,“让我看看班长大人给我打了多少分?”
安本玺然默不作声按住本子,两人的手指在纸页上短暂相触,随即立刻分开。
“自己看。”安本玺然推过来一本崭新的错题集,扉页上用红笔摘抄了昨天斐南嘉做错的所有数学题。
甚至,安本玺然还在每道题的旁边工工整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安本玺然将斐南嘉桌上画着小狗的草稿纸拿起夹到数学课本里。
“你捡垃圾啊?”斐南嘉不解。
安本玺然沉默一瞬,开口时语气淡漠,“没收。”
斐南嘉不爽,“没收?理由?”
“草稿纸是用来解题的,不是让你用来画画。”安本玺然眼色阴沉看向斐南嘉,“还有,这本来就是我的草稿纸。”
语文课下课后,安本玺然从书包里掏出一盒提拉米苏推到斐南嘉面前。
斐南嘉有些受宠若惊。
“周末,我陪你去看他。”
安本玺然说这句话时很轻。
斐南嘉怔住片刻,他忽而想起上次爬山时,他和安本玺然简单提起过阮淮清。
“他不在了。”斐南嘉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安本玺然拿出一盒薄荷味的棒棒糖放到斐南嘉桌洞里,“如果你昨天是因为他哭,那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公墓里看他。我希望你不要总站在过去的阴影中,离期末考试没多久了,你应该找到一个好的学习状态。”
斐南嘉微微点头,他的指尖在提拉米苏的包装盒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等等,你昨天易感期……现在还好吗?”
安本玺然正在整理笔记的手指一顿,他缓缓抬头,眼神冷若寒霜,“现在才想起来问?”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变远。
斐南嘉见安本玺然下颚线绷得死紧,Alpha修长的手指用力捏着钢笔,仿佛下一秒钢笔就要折断。
“我……”斐南嘉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用解释。”安本玺然合上笔记本,“你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这句话刺得斐南嘉心头一颤。
他伸手去拽安本玺然的袖口,对方却狠狠甩开。
“抑制剂。”安本玺然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下晚自习回寝,我自己打的抑制剂。”
斐南嘉望着安本玺然走向讲台的背影,他看见Alpha后颈的阻隔贴边缘翘起一个小角,隐约能看到下面的皮肤泛着红。
显江鬼鬼祟祟地转过来,“南嘉,你们又吵架了?然哥昨天易感期还跑出去找你,回来时整个人都不对劲……”
斐南嘉追问:“他找了我几次?”
“好几次。你一开始逃课那会儿他就去找过你了,他看见你骑机车走了,他以为你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显江压低声音,“他第一次没找到你,回来时浑身都是信息素味,吓得老李头赶紧给他批假让他去医务室。结果他去医务室拿完抑制剂就出校找你了……”
原来安小狗连抑制剂都没来得及打就跑出去找自己了。
斐南嘉想起昨天安本玺然在便利店门口发红的眼眶。他想起Alpha滚烫的掌心,还有那句闷在他肩头说的“别走”。
安本玺然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交昨晚晚自习的数学作业!”
安本玺然接过前排传来的作业本,全程没有往斐南嘉这边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