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来么？”
“我已经传信给她了。”时影看着盘坐在黑暗中的孤独背影，心底升起一丝悲凉。
四年的时间对他来说不算短暂，他无权评论燊的作为和过去，但这四年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像是一位老师，一名指导者。
而此刻，他不是什么五浊殿的使者，邪魂师的恶首。只是一名濒临死亡的老人，世上最后一名阿修罗。
阿修罗一族的遭遇让人惋惜，燊的经历让人怜悯，但他所做的恶都会在死后清算。
轮回是公正的。
“嘶——这空间裂隙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一道身影狼狈地从半空坠落，时影身形一闪就冲到半空将人接住。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太一。
“你的信送到我手里都花了不少时间，我再赶路过来他早就凉了。”太一抹去嘴角的血迹，“我知道这里有一道空间裂隙，这样过来能省不少时间。”
星斗大森林本就距离遥远，再加上信要进入核心区还要被中转几次，魂兽可都不一定靠谱。
太一拿到手的时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恰好她对体内的两种力量掌控得差不多，体内浊气也仅剩不到一成，干脆直接与那些凶兽辞行，推算空间裂隙所在直接赶来。
今时不同往日，裂隙危险但很难伤到她，虽说差点被乱流击中要害，但总归时安全抵达。
时影也不想评价她这种冒险行为，干脆直接带她去见燊。
老实说太一也没想到燊能坚持这么久，毕竟之前和杀戮之王的战斗他消耗了不少。
那头长发依旧雪白，只是不复光泽，年轻的面容不再，他苍老如耄耋老人，面上爬满了皱纹和暗沉的斑点。
他已行将就木。
阿修罗一族会在生命结束前快速衰老，力量也会散去。
“你把杀戮之王放了？”太一在路上就已经将整座城尽收眼底。
如今这里只是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城，那些人早已成了城池运转的养料。
浊气又浓郁了不少，但仍在可控范围。
她注意到破碎的地狱杀戮场下，血池不再如上次到来那般沸腾，剩下的一如既往，但唯独不见杀戮之王的身影。
“我用最后的力量控制他去向投毒者复仇，那只蝙蝠头脑简单，很好控制。”燊的嗓音沙哑，带着粗重的喘息。
“你糊涂！”太一脸色难看，就算是放了也不能让他去找唐三。
谁知道唐三会不会有能力帮他杀了那只蝙蝠，让唐晨恢复理智。到头来可就真的帮敌人助长威风了。
“无所谓了，我死后修罗城也会崩塌，既然阿修罗一族注定覆灭，留着它也不过是修罗神的领地。”燊平静地看着太一，混浊的眼珠不复曾经的金色光辉。
也许修罗神根本就不在意这一座城池呢。太一将这话咽回肚子，人之将死，还是别说风凉话了。
不过对于阿修罗一族……
“如果我说，我有能力复活阿修罗一族呢？”太一看着他，目光坚定。
燊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若我到了那一步，别说是复活一族，再造一界也不是问题。”这不是吹牛，而是她在看到自己能力一部分之后感知到的。
万事万物存在都是有，而她身为有，又怎能做不到创造万物？
“若你真能做到，阿修罗一族将任你差遣。”
“这倒不必，我只要这座城和底下阵法的原理。”太一摇头，她又不需要什么信仰奴仆。
“好。”
……
杀戮之都，这座不知何时出现的城池终究被深埋于地下。
太一将那大阵变动了一部分，使其可以不需要大量鲜血就可以聚集浊气。
她将燊的尸骨埋入阵中，以这座城做他的坟茔。
也算是一种落叶归根。
强大的力量将岩壁击碎，地道被彻底掩埋。早已沦为荒村的城镇不知何时被植物占据，郁郁葱葱。
“轮回神考第六考，通过。”幽冥骨突然现身，那双赤红的眼眸中倒映着时影的面容。
这个消息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三人都有些茫然。
“我们做了什么吗？”海潮思考着在地下的四年经历。
时影却是恍然大悟，他翻出生死簿，“原本杀戮之都会崩塌是因为浊气失衡。”
他看着已经淡去的字迹，那条杀戮之都毁灭的记录已经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但浊气可以侵蚀灵魂直到彻底消散。”他看了一遍冗长的名单，其死亡时期都在近百年，“杀戮之都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不是人而是灵魂。”
一旦崩塌，里面就会产生大量的灵魂随着浊气侵蚀全部消失。
轮回神死去多年，轮回虽有漏洞但仍在运转，但杀戮之都只进不出，大量灵魂消失必然会引起轮回秩序出错，到时候连带着人间也会出问题。
不得不说这考核实在是九曲十八弯，而他们也运气足够好。
太一将浊气封锁在地下，杀戮之都虽然崩塌但并没有引起浊气泄露，反而将那些灵魂放了出来。
这次是他沾了太一的光。
“怎么这么看我？别忘了我也参与了轮回神的伴考。”太一瞥了眼时影，继续思索下一步的动作。
“轮回神考第七考，感悟六道。”幽冥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次的考核，只能由主人自己参与。”
“有什么要求？”时影似乎并不惊讶。
“去冥界。”幽冥骨道，“以我剩下的力量，只能带一人去冥界，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冥界究竟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但必然是十分危险的。
时影沉默了半晌，沉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阿梓那边还要麻烦海叔告知了。”
“放心，你万事小心。”海潮郑重点头，除了口头叮嘱别无他法。
这是属于他的路。
太一却是想到了什么，取出一枚灰蒙蒙的玉石交给时影。
“这里有一道先天一炁，你斟酌着使用。”
“好。”时影没有拒绝，“我这就出发，你珍重。”
太一摆摆手，与时影和海潮道别。她这边浊气还没炼化干净，眼下还有个下落不明的杀戮之王需要她处理。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先回一趟供奉殿吧。
她已经出来四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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