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

杨博文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三次调整了领带的角度。深蓝色的丝质领带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与他灰蓝色的西装相得益彰。他深吸一口气，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将左侧头发向后梳了梳，又觉得太过刻意，再拨回几缕。镜中的男人轮廓分明，眼角却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

杨博文三十岁就像一张描图纸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杨博文底下的线条全都透上来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大学同学群里的消息

甲大家都到哪了？我已经在包厢了！

后面跟着一串其他人的回复。杨博文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拇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十分钟到"。

君悦酒店三楼的VIP包厢门被推开时，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乙哟，我们的大设计师终于来了

班长李岩第一个站起来招呼

乙听说你刚拿了亚洲建筑新锐奖？厉害啊！

丙博文，你现在可是我们班的骄傲啊

曾经同寝室的王磊拍拍他的肩

丙听说'云际线'是你设计的？我每次路过都要跟同事炫耀那是我同学的作品

杨博文抿了一口酒，谦虚地摇摇头

杨博文团队合作的结果

"对了，"喝得脸颊通红的陈敏突然开口，"张桂源今天怎么没来？你们俩以前不是形影不离吗？"

包厢里的嘈杂声似乎瞬间低了几度。杨博文感到几道目光同时投向他，又迅速移开。

乙桂源去深圳了

李岩迅速接话

乙他工作室接了个大项目，实在抽不开身

陈敏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继续道："说起来，博文以前可没少炫耀他和桂源的爱情，天天在朋友圈发'我家那位'怎样怎样，把我们这些单身狗羡慕得不行。"她笑着看向杨博文，"现在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杨博文感到喉咙发紧。他放下酒杯，嘴角扬起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

杨博文烂尾了

包厢里一片寂静。建筑系毕业的同学们都明白这个词的分量——一个项目，开始时轰轰烈烈，却在半途因各种原因戛然而止，留下一地钢筋水泥的骨架。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陈敏尴尬地低下头。

杨博文没关系

杨博文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别人的事情

杨博文都是过去的事了

李岩迅速转移了话题，聚会重新热闹起来。杨博文又喝了两杯酒，以明天有会议为由提前离场。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杨博文解开领带塞进口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咖啡店时，他停了下来，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一对年轻情侣头靠着头分享一块蛋糕，男生笑着抹了一点奶油在女生鼻尖。

五年前的画面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张桂源在建筑系年展上，当着全系师生的面，举着他俩合作设计的模型

张桂源博文，这个作品和我这个人，你要不要一起收下？

当时他脸红得发烫，却还是在一众起哄声中点了头。

杨博文转身离开咖啡店，夜风吹得眼睛发涩。他想，有些爱情就像他们专业里的概念设计，美得不像话，却永远等不到落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