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和亲旨意一起颁布的,还有一道“幽禁”临孜王的口谕。
选妃在即,可沈玠却一改往日闲散王爷的模样,突然请旨带兵出征,击退大月,平息边关风波。
然而,一则他不擅兵事,二则沈琅心存忌惮,终究还是驳回了他的请求。
甚至于,沈琅夜不能寐,忽得召沈玠入宫,命他去守皇陵。
冬春时节,寒风还有些料峭,可载着沈玠的马车还是急匆匆驶向了远处。
泡汤的选妃,他只为她留下只言片语。
沈玠相信我,我会回来娶你的。
姜雪蕙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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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与等待的时间流逝飞快,眨眼便到了和亲前一日。
一切都进展得顺顺利利。
可谢危万万没料到,就在这节骨眼上,竟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谢危什么?护送公主的禁军换成了兴武卫?
“薛定非”懒懒地瘫在木椅上,放下茶盏,企图用悠悠然消解不安。
薛定非今日才传的旨意,皇后凤体微恙,圣上把和亲的所有仪程全都交给我那便宜妹妹负责了。
薛定非兴武卫这段时日原是在刑部的调查之中,结果我那妹妹说了,‘空闲在此,白白耗费俸禄,不如领了这份差事,也好让禁军继续保卫皇城啊’。
鹦鹉学舌,原是为了逗趣,可此刻气氛焦灼,竟无人笑得出来。
吕显面色凝重,目光沉沉,晦涩不明地看了过去。
吕显贤妃此举颇不寻常,像是对劫救公主之事有所察觉…
谢危静静坐在一旁,岿然不动,却还是让人窥见了几分阴沉。
谢危无妨,计划照旧,只是李代桃僵这一步提前罢了。
*
次日早晨,鸣凤宫。
宫人们整肃静默,各捧着裙钗香粉。
苏尚仪亲自执了匣中的螺子黛,为沈芷衣描眉。
才画到一半,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反倒沈芷衣自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替苏尚仪擦了泪,平和地笑了笑。
沈芷衣苏尚仪看着芷衣长大,如今芷衣要嫁人了,该为芷衣高兴才是,怎么还哭起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尚仪连画眉的黛都拿不稳。
她便从苏尚仪手中将那黛接了过来,凑到菱花镜前自己一笔一笔轻轻扫画起来。
沈芷衣姑娘家双十年华,总归是要嫁人的,只不过是有人嫁得近,有人嫁得远。
沈芷衣无论如何,苏尚仪也不能跟芷衣一辈子,外头的天地总要我自己去看一看,外头的风雨总要我自己去扛一扛。
沈芷衣到了这节骨眼上,哭起来只让人看低,何妨笑一笑,拿出点气魄来呢?
两道眉画得细细长长似两弯柳叶,眼角下那一道浅浅的疤却还有些明显。
沈芷衣放下螺子黛,拿起了妆奁上的细笔,蘸上一点樱粉,慢慢地描了过去,依着旧日那伤痕的形状,勾勒成了一瓣落樱。
搁笔时瞧了瞧,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是想起了姜雪宁,眼角都不自觉带上了笑,氤氲有些怀念。
沈芷衣这妆还得宁宁来,才画得炉火纯青,跟真的似的。
沈芷衣不过我去和亲,远出雁门关,到了大月可没有人再为我描这妆容,自己先描上几回,熟熟手也是好的。
苏尚仪抹泪道:“殿下今日拜别圣上与太后娘娘后,宫中旧日的伴读也会入宫来拜别您,到时再请姜二姑娘给您画一画。”
沈芷衣似是宽慰地笑了笑。
沈芷衣她来怕不哭成个泪人儿,连笔都要拿不稳,哪儿能给我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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