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因为有些同学要学日语，有些同学会继续学英语，所以学校重新开始分班。

何清烁选了日语，被分到了日语班。说是“选了”，但其实她对日语并不感兴趣。这是她爸妈选的。据说，是毕业之后想送她去日本出国留学。

也不知道这对父母是怎么想的，日本有什么好的？都是一些不良风气，简直伤风败俗。还不如好好待在中国……

奈何，有些老一辈的人总是觉得国外的环境比国内好，仿佛只要出国了以后就能有大出息。

景芥还是继续学英语，但和何清烁不同，她其实对日语还挺感兴趣的，因为在家里经常看一些日本动漫。那些动漫一度成为了她在不幸的家庭环境中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没有选择日语，是因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学校的日语老师是外聘的，所以如果想学，就必须支付一笔高额的学习费用。她根本付不起，也不想对父母开口要钱。她很清楚，只要开口，肯定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宿舍也开始重新分配，景芥还是在306，除了一个室友转学了，别的什么都没变。

许珺突然在军训之后就转学了，据说，是因为军训期间谈了一个校外的男朋友，那人是个小混混。两人刚谈没一星期呢，许珺就跟人在校门口的小破屋里被父母捉奸在床。父母觉得自己的脸被她丢大发了，也为了让她远离那个小混混，就办了转学。

然后，宿舍里就只剩5个人了。

不过，这也挺好，景芥的耳边突然就清净了很多。少了一个麻烦的宿舍长，寝室里五个人都觉得是挺好的一件事。

晚上，景芥觉得心情不好，异常烦躁。然后吃完晚饭之后，就在学校里的各个地方逛一逛。逛了一会儿，景芥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心情更加不好了。学校也不大，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刚准备回去，就看见一个老师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学校的小树林。这附近人不多，景芥偏偏喜欢往人少的地方逛，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好奇心驱使着她跟了上去。走过了一条鲜少有人的小道，竟然发现办公室楼的后面有一条小巷，小巷不长，尽头是一个死胡同。

景芥看到老师走向看上去在这里等了很久的何清烁，跟她说：

“怎么样？学校给你提供的特殊待遇还不错吧？我身为学校董事会的主任，身为你爸为你在学校里安排的得力助手，你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何清烁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但还是笑着说：

“主任？你充其量不过是董事会养一条狗罢了。”

“别跟我套近乎，你只不过是我爸的眼线。把我看得这么紧，看样子他应该给了你不少钱才对。怎么现在来问我要表示？”

景芥这才仔细看清楚，这个女人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势利眼主任王献雯。

王献雯听了这话虽生气，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手里的电话递了过去。

“这不是跟您开玩笑的嘛，没想到您这么聪明，已经猜到何总给过我报酬了。”

“这是您的手机，给您，何总说了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学校的公共电话是唯一可以和校外联系的设备。既然有公共电话，为什么一定要用私人手机打呢？

景芥听着这段对话，心里满是疑问。王献雯又说：

“对了，您记得把这手机藏好。”

何清烁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拨通了手机电话。说完，王献雯就走了，景芥见状赶紧躲到一侧的墙角，还好没被发现。

何清烁习惯性地打开免提，因为不想把手机拿得离耳朵那么近，更不想听到对方的声音离自己那么近。

刚播通就听到特别浑浊的声音传来，听得人浑身颤栗。何清烁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到恐惧，身体不自觉颤抖。

“任务完成了吗？”

“…嗯，已经和所有董事会的子女打好关系了，还有一些在这所学校里上学的有钱人的子女，全都已经建立好了基本的信任关系。”

“嗯，很好。接下来把这些关系全都再巩固一下。”

“…好”

话音刚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何清烁神情暗淡，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景芥第一次见到这样落寞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不解，有怜惜……

原本景芥一直觉得何清烁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似乎所有的阳光都是属于她的，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她吸引。现在，景芥突然对她有种怜惜的感觉，但也无能为力。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走进小树林，准备回去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向自己冲过来。下一秒，景芥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抓住，回头便看到何清烁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又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变得无所谓。语气轻松，吊儿郎当的问了一句：

“刚才，都听到了？”

“……没有”

何清烁听到她的回答，冷笑了一声。

“什么嘛，搞了半天，你跟她们一样啊~”

景芥不明所以，但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她眼神一变，盯着何清烁的眼睛一动不动。何清烁耸耸肩，凑到她耳边说：

“怎么？你觉得我很坏吗？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何清烁明明手在止不住地颤抖，脸上也出了虚汗，却仍是一副笑着的表情。景芥看着她明显在逞强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突然，神情变得柔软了一些。

“确实挺坏的，但是，我更加会记得你的好。”

“今天的事我会保密的。”

何清烁的笑容僵住了，随后，终于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一言不发。

景芥也有点不知所措，慌忙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橙子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给她。

“…实在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食会开心很多。”

何清烁听到这句话，安静了一会儿便直接抱住了她，然后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着：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又是你……”在我身边……

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

回忆：

那是在快上小学一年级前的一个暑假，爸爸妈妈嫌弃仅有6、7岁的何清烁过于吵闹，就把她一个人扔在了某小区的后花园里，然后自己去办事。何清烁不知所措，觉得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虽然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小小的何清烁还是会感到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何清烁一个人蹲在空地上哇哇大哭，哭声吸引来了另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走过来，看到在哭的何清烁，一言不发并且小心翼翼地走到何清烁的左边，然后慢慢的蹲下来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小女孩竟然跟着她一起哭了起来。

然后，两个小女孩就这么肩并肩地一起哭。哭了一会儿，何清烁累了，也被自己旁边突然哭的女生吸引了注意力，奶奶的小嗓音哽咽着问：

“你…你为什么…也哭了？”

小女孩见她不哭了，自己也擦干眼泪，笑着跟她说：

“一个人哭会很伤心的，两个人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阿尔卑斯的橙子味棒棒糖给何清烁。

“实在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食会开心很多。”

刚接过糖，何清烁的爸爸妈妈就来了，小女孩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对她笑着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离开了。

何清烁撕开包装，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好甜，好喜欢。

可惜没吃多久，爸爸何烨就粗暴地一把抢过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

“不能随便吃这种垃圾食品！…以后也不要随便和那种垃圾孩子玩！”

何清烁吓哭了，但还是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回忆结束。

景芥听着她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大堆也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虽然有点疑惑，但也只当她是太难过了，在说些胡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