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人，好人。

昏暗的路灯下，四个少年围在一起数着地上皱巴巴的一堆纸币。

再仔细看，那些纸币有的被磨出了毛边，有的皱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但它们都是很小的面值。

少年们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抓着毛票，小心翼翼，似乎这些破的不能再破的纸币是什么易碎品。

朱志鑫七十八块钱。

四个人一起数了好几遍，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最后开口。

剩下三个人准备再数一次的时候，朱志鑫又发话了。

朱志鑫别数了，又不会多了去。

苏新皓比昨天多三块钱。

苏新皓开口说着，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张极可不够房租的。

左航现在咱们一共有七百八十二元，房租一千三……

离朱志鑫最近的少年开始了算账，如果这个月的房租再凑不出来的话，他们要被房东赶出去了。

朱志鑫先回去吧，你们去休息，我再找找吧。

朱志鑫拖着身后装满塑料瓶和易拉罐的麻袋起身，挡住了月亮。

苏新皓我也去。

苏新皓也站起来。

见状，剩下两人纷纷站起。

朱志鑫无奈地叹了口气。

朱志鑫你们……别去了，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

左航不行，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张极我们四个永远都在一起，这是你说的。

朱志鑫的思绪被拉回三个月前。

捡瓶子的人起初只有朱志鑫一个。

而他，刚刚出狱，无父无母，毫无依靠，只能靠捡瓶子卖钱来填满肚子。

今年的他，才十八岁，本来应该躺在别墅里享受人生。

造成他堕落至此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的父亲，走私炮火，dupin，净干了些丧尽天良的事。

母亲知道后被活生生气死，父亲锒铛入狱，自己被父亲的仇人张奇诬告陷害，入狱两年。

那时的朱志鑫，十六岁，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还在上课就被警察拷走了。

耳边的轻蔑嘲笑如海浪般汹涌，好像要把他吞没在名为诋毁的海底。

思及此，他扯了扯嘴角，在苦笑。

张极不想笑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比朱志鑫高了点的少年叫张极，张奇的私生子。

朱志鑫出狱时，捡瓶子路过了一个小巷，一群疯子围着张极一个人拳打脚踢。

嘴里吐出的话恶心至极。

朱志鑫凭借着月光看清了张极的脸，他不认识，但是看着和他差不多大，他心软了。

他冲上去疯了一样地对着那群人打，他是坐过牢的人，他并不怕再坐一次。

朱志鑫赢了那群人，想转头走，张极就拉住了他。

张极求你，带我走。

张极成了朱志鑫的第一个朋友。

张极说自己是张奇的儿子后，朱志鑫也认了，哪怕张极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朱志鑫也心甘情愿。

苏新皓这样，我们明天早点起床，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找，咱们回去吧。

温润的声音传来，是苏新皓。

苏新皓，朱志鑫的狱友，他是实打实的打架把人打成重伤，坐实了罪名进去的。

他是孤儿，真正的无父无母。

比朱志鑫晚出来一个月，苏新皓出来后一边捡瓶子一边找朱志鑫，最后在城北的一个垃圾桶后找到了朱志鑫。

他正带着张极啃硬馒头。

左航走，回家睡觉。

左航搭上张极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向前走。

左航，混大的孩子，没什么出息但是最聪明最讲义气。

活的也最清醒。

他看见三个人结伴捡垃圾，自己单独捡垃圾，这多不好受，受苦得找个伴啊，这样才能苦中作乐。

他告诉过朱志鑫。

左航捡到的小孩儿别扔，万一给你一个大惊喜呢？

可不是，左航的算账能力和嘴皮子功夫最厉害，每次都能多要两块钱。

朱志鑫走吧，今天……先这样。

四个烂人凑一窝，都能凑出一桌麻将。

但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因为苏新皓也说过。

苏新皓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我们四个烂人，怎么不算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