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坐在院子里,一针一线的绣着大白鹅,她的绣工绝佳,尤擅苏绣,这大白鹅她不知绣了多少回了,空了就拿出来打发时间。
墨兰南巡回京了,她还没来得及可怜她儿子得了天花就被大皇子痊愈且官家发现了如何预防治愈天花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四姐姐的命真好,明兰低头笑笑。
平宁郡主被官家以窥伺帝踪妄图谋害皇子的罪名剥夺了封号,贬为庶人。齐家也从国公被降为郡公,整个府里阴霾不散,不敢大声说笑,连艳丽点的打扮都不敢,就怕惹了谁的眼。
明兰陪着憔悴的齐衡给齐父侍疾,她看着公公拉着丈夫的手要他一定要重振齐家门楣,说遗憾自己身体不中用了还没看到齐衡有儿子。明兰纵是已经为子嗣问题伤心过无数次,听到公公的话还是觉得心寒,她的女儿明明是嫡女,就因为不是儿子,被齐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
齐父不顾齐衡想要床前尽孝的意愿,催着他赶紧生孙子。后来,齐衡开始频繁的去各个小娘屋里过夜,还把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女也开了脸,做了通房。
明兰知道自己伤了身子不易有孕,但丈夫一次都没来自己房里的行为还是让她心碎,难道除了子嗣,他们的感情就不重要了吗?
齐父的病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后院里生下庶长女的金小娘又有孕了。明兰瞧了瞧坐在她对面看书的齐衡,捏了捏帕子开口:“小桃自小跟我一块儿长大,望官人怜惜,让她在这后院也有个孩子傍身。”
齐衡抬眸看了眼面色微苦的明兰,不敢直视的低下头,轻声开口:“小六,对不起。”
明兰咽了咽口水,盯着虚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之间的情谊,何需多言。等儿子出生,一切都会好的。”
明兰的话让齐衡更加愧疚,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宿在桃小娘屋里,另外私底下也各种打听良医替明兰调理身子。他想,若是明兰调理好能再次孕育子嗣最好,若是不行,就让小桃生下儿子抱给明兰养。
小桃也争气,成了后院里第三个怀孕的小娘,第二个是谁都没想到的魏小娘。魏小娘以前是花楼里的行首,跳舞陪酒的,她们都以为美则美矣的她应该难以怀孕的。
明兰听到魏小娘怀孕的消息时失态的把手中绣了一半的大白鹅给绞了。以前她把控着后院,不想让谁怀孕谁就不能怀,如今有了齐衡的插手,她投鼠忌器什么都不能干,倒是让她们都出了头。
齐父的病越来越严重,不过才半年光景,大夫就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明兰知道,齐父一旦去世,至少要守孝一年,按齐衡的性子,说不定会守上三年。她想要搏一搏,生下嫡子,她不敢赌三年后齐衡对她的感情,更不敢堵三个孕妇会不会生下儿子。
明兰示弱卖惨道德绑架都用了,齐衡因为愧疚也想她生下嫡子,稳固当家主母的地位。可惜,明兰的身子还是受损太过,直到齐父病逝都没有怀上孩子。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金小娘和魏小娘都生了儿子,桃小娘生了一个女儿。明兰并不想抱养她们的儿子,因为大夫说她还年轻,身子调理的比以前好多了,怀孕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齐衡不出所料的守了三年孝,后院里摩擦不断,但都碍着孝期不敢大闹。出了孝期,齐衡忙着和之前的世交朋友联络感情,拓展人脉,对后院的关注大大减少。
明兰想要出手整治,奈何金小娘和魏小娘达成联盟共同对付她,加上当初虚抬的嫁妆,让她手里没有多少银两可用,在后院争锋里竟渐渐落了下风。
春去秋来,为了加强和其他世家的联系,齐衡对他们赠送的女子几乎来者不拒,后院的小娘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家世不俗的大家庶女,慢慢的,她身为大娘子的权威逐渐下降,到最后还是靠着齐衡对她的少年情谊才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当明兰终于再次有孕时,齐衡膝下已经有了六位庶子三位庶女加上她生的嫡女,足足有十位子嗣,早已超出了当初齐父的遗愿。
在之后的十年,调理好身体的明兰连续有孕,每次她都满怀希望是男孩,又每次都失望。
明兰看着慢慢长大的五个女儿,特别是已经到了婚嫁年龄的大女儿,开始操心起她们的未来。
齐府虽然还有个郡公的名头,可内里早已在齐父之时就已经亏空,加上齐衡也是个不善经营的文人,就更是日薄西山了。大女儿虽然是嫡女,可她根本置办不了什么体面的嫁妆,当初盛府陪嫁的嫁妆她早已花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要想从府中公账出,也没什么可出的了,府中为了维持表面的繁荣早就是在寅吃卯粮了。
明兰盘算了下京中的各个人家,最终觍着脸去和余嫣然商议,让大女儿能嫁给顾廷烨的庶长子昌哥为妻。余嫣然不太愿意,昌哥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读书都好,她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因为和曼娘处的情同姐妹,所以把曼娘的孩子也当亲生孩子疼爱。昌哥儿之所以拖着还未娶亲,不是找不到媳妇而是想要他考取功名后能娶个家世更高的妻子。
明兰几次三番的对余嫣然软磨硬泡,加上齐衡也找上了顾廷烨商议,最终明兰的大女儿嫁给了曼娘的第二个儿子为妻。彼时,顾廷烨已经靠着自己的功劳,官至二品,背后又有余老太师的人脉和永宁候府做支撑,整个家族正蒸蒸日上,明兰的大女儿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只是因着齐府一系列的糟心事,并没有人家愿意与之结亲,明兰剩下的几个女儿无一不是下嫁,又没有什么嫁妆傍身,在婆家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明兰看着在她六十大寿都只是做个表面功夫的五个女儿,知道她们是怨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可她也已经尽力了。吃了两口长寿面,再没有胃口的明兰,孤寂的走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她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嫁给齐衡,她的生活会不会幸福一些。不用被那些生了儿子的小娘联手对付,沉没在后院的勾心斗角中不得脱身;不用因为没有生下嫡子被迫答应齐衡把曾小娘抬为平妻;不用因为既没丈夫宠爱又没儿女撑腰看他们的脸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