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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梦

羽翳

提纲:

“抱歉,先生,我是无神论者。”面前的绅士端着茶杯,动作停滞了一瞬。殷红的眸子蕴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当然。不过我仍诚邀您……”他抿了一口红茶,晕出向上勾起的嘴角,指尖隔着丝质手套狎昵地抚蹭我的指节。这感觉可说不上好,顺着他的动作划过去是痒,触碰过的地方还隐隐带着麻意,难以忽视。我移开自己的手,装作自然地喝一口茶。夜晚的风泛着凉气,摇曳周围的蔷薇花枝,又晃起涟漪,月下池水闪闪烁烁。

或许选择出来是正确的。我呼出一口气,看到远处渐渐升起的雾。

“为何而来呢,小先生?”他问道。我转回头,视线再一次触及。由鼻梁投射下的阴影,显得他难以捉摸。那红得似血的双眼盯着人,嘴角是几分饶有兴趣的笑。我乱了阵脚,眼神飘忽——我绝对脸红了。耳边是一声轻轻的笑。我急忙咳嗽两声:“我在无意中来到这里的,先生。没准是我们的缘分吧。”我学着大人们在打趣时的口吻,表现得开心轻松些。

可能因为许久未看见路过行人,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那在此之前呢?”我又看了远处弥漫的雾气,“啊……我和我的养父吵了一架。但结果并不好。”他提起茶壶,用手抵住壶盖为我添茶。“听上去很不愉快。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我犹豫了一瞬答道 “我…他喝醉后一时冲动,吵了起来……最后就被撵出来了。”我有些紧张地搓捏衣角,抬头确定他没有流露出厌烦的神色。“我知道的,他讨厌我。只是碍于名声一直装模做样罢了。”

我晃了晃神,莫名想起什么,又很快被打断了。

“小可怜,所以你暂时回不去了。”“是的,先生。”他托着腮,眉眼弯弯,嘴角向上翘起“在此之前,再喝一杯。”他盯着我,瞳孔像流转的星辰,蛊惑人心。我难以拒绝。

总是觉得眼熟亲切,顺从他的话,我捧起瓷杯,感受着液体流过喉咙,苦涩中留有丝丝甘甜。我想我喝完就该道别,只是——仿佛能预见会发生什么了,身心都在抗拒颤抖。

“怎么会……你什么时候”我愣了一秒,大脑像触电一样反应过来“那个茶壶,你在添茶的时候做了手脚。”

“这么快猜到,还不错。”他的语调听上去心情很好。

“小先生,遇上我也不要掉以轻心哦。”

“我们还可以做个交易,毕竟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成为独属于我的信徒吧,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他蛊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难道不渴求忘去那些难堪的记忆吗?”像是蛇,悄无声息地吐着信子,围绕着瑟瑟发抖的猎物,找寻任何一处破绽。

我沉默不语,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

“离我远点,”连喉咙都紧涩发颤,想向他妥协沉默“我讨厌你。”我不知道我会被如何,未知造访的恐惧没敌过那长期性的呕吐欲,心脏过载地搏动着,不断暴露着紧张不安。

我的神明,您如今在何处呢?

但是很久过后也没有答复,或是一丝丝的动静。我转一点角度,然而只剩那些缄默寡言的家具,还有时不时一飘一飘的,绕着薄雾的纱帘。

像是从未有谁来过一样,只有我一个人、一个有呼吸的活物呆在这里,这个偌大的,陌生神秘的别人的领域。这里或许将是我余生永远的牢笼。

一时间沉闷又困顿,劳累笼罩全身。好好睡一觉吧,在醒来之前。

或许请永远不要醒来。

像捧了整个混沌的,滚着巨大涟漪的紫色夜幕,海水般透着星辉,缓缓漂浮流动,给予心理上的不断压迫。

我出现在雾气霭霭的早晨,乳白色的雾像流动的缎带,缠绕笼罩了一方天地。依照着习惯,我坐在雾气里,衣衫也融入进去。不久,他出现了,帽子与鬈发遮盖掩去眉眼,身旁草地拖着一具若隐若现的物体。轻轻地说了什么。又是一个印象深刻的微笑。

我猛然惊醒,惊魂未定,酸楚的身躯先叫嚣起来。冷汗涔涔,我闭上眼,平息翻涌的情绪。

……痛苦的回忆涌上泪眶。

就像一本俗套的故事一样,刚开始的几天像是蜜罐里的甜蜜,冲淡了失去父母的苦涩。通过他塞给我的几颗糖果,几抹看似像发自内心欢喜的笑,几句很久没听到的赞美……我自信地坚信——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记住的零星的琐事,却能获得莫大的惊叹与赞赏,外加几份亲吻。这一些我所渴求的为数不多的物品他总会爽快地满足。于是幼小的掩藏的被遮盖的心灵,被他轻轻叩问着,温和幸福的景象在向我招手。那枯竭已久的灵魂骤逢甘霖——是上天赐予我的福音,面对他施出的怜悯,我毫不犹豫地缠绕上去,并极快地给出了我的信任。我是幸福的,我爱他。

于是,我视若珍宝般保存那些他给我的糖,恐慌这份突然撞了满怀的幸福就是这散发甜蜜香气的小物什,含在口中很快就会化光,不见半丝半缕。我不想再失去这一切,重度回归噩梦里。

只是,命运总会在羔羊最柔弱懈怠时捅上一刀。撕扯开光鲜的外表逼我直视最令人恐惧的事实。在我熟悉这个不算完全的家后,他变得厌恶,用着尖锐粗鲁的语言呵斥咒骂我,暴躁的他丧失的温柔和睦面容与嗓音。我瑟缩着,并不能懂每个词的意思,但我不愿相信他并不喜欢我,认为我是累赘,我不想相信,我恐惧相信。于是我从他愤怒失控的表情和吼声中想着,我一定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惹他生气了。我情愿地欺骗了自己。我抹着不停掉下来的泪珠,看着它们不断洇湿地毯,告诉自己一会后这场噩梦就会结束,而我只是在养父的睡前故事里沉沉睡去……我仍然有着那个温柔美好的养父……眼泪自顾自地掉下来,他呵斥我不许哭,兴许是厌恶我的眼泪污浊了他的地毯。然而滴落的泪像是从决堤的大坝里溃逃的洪水,任我如何阻挡也无法阻止它作祟——于是他狠狠甩我耳光。在心脏跳动一瞬间,我编织的保护膜分崩离析,脸颊是火辣辣的疼,搅动神经牵扯着心脏也刺痛起来。

要失去他了。我惊恐后怕起来。

为了延续,我尝试着去讨好他,小心翼翼地不去乱动家里的东西,尽力避免他心里的警线。每一次被呵斥时就像被审问的心虚的小偷,被抓了现行的过街老鼠。被子叠整齐不对,换种方法叠也不对;吃饭吃得慢不对,吃得快也不对;眼神闪躲不对,直接对视也不对;哭也不对,笑也不对,面无表情更不对……

我像是溺在水里的鱼,被海浪拍击进更深的深渊。发出的呼救被海水吞没,或是沉寂在肚子里,准备一辈子烂在那儿。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心跳声逐渐微弱,在跌落中缓缓丧失活力与生气……可是,我尽力了,我的一切都交付与你了。我们回到开始,好不好?

泪水是最不值钱的苦涩,却在饥饿时填饱身心。

他的冷言冷语是一把尖刀,用名为温柔的毒药灌溉滋养出,一颗爱意饱满温热的心房,再骤然刺破像棉花般柔软的外壁,划出滚烫的血流脉络,让疼痛来得更猛烈些。——又只剩下你一个人啊,外加一副残破的身躯。

不知何时迷恋上皮肤划破时留下的刺激神经的痛感,清醒而又痴迷于此。按捺不住这份激动,于是偷偷地用刀割破手臂,注视血珠从伤口渗出又凝固。这仿佛就是一天里安静的精神最躁动的时候,每当这时,又产生出那近乎于活着的快感。

他会带着我去出席那些不得不去的宴席,于此时他将再次化身为慈父,穿着得体又儒雅随和。会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尽管我们互相厌恶。提不起精神演戏就去一寸寸按破伤口划痕,刺痛神经以此来牵扯肌肉去微笑,去洽谈,去伪装。

鲜血会染红衣料,脏污餐巾。但是他们像是没有发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照常行礼、碰杯。

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还是学会了伪装。

晨光里,我向往绿叶顶端被小心呵护的花苞;怜惜于她绽放的雨夜,一股雨打花残之势。于月夜撑伞向她倾斜,花儿颤巍巍地摇晃,眼角饱含泪珠,依旧是一份羞涩婉约的俏丽。零落的几片花瓣浸泡在地面积水里,明亮地闪烁水的光泽。在晃神的片刻,或许就在某某行走不经意间,娇嫩柔软的花瓣被摧残挤压,肮脏干枯像几片废纸,黏附在鞋底带离——一切都将会在伞离开后,我垂下了眼眸。倚侧垂怜一朵是不够的,还有更多不同悲惨处境的,沉谧在远方。

——你救不了她们,就像你也救不了自己一样,所以。就不要再假惺惺地装作老好人了,你就该在那时用刀捅死自己,快承认自己吧,你就是个累赘,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快去死啊。

是的,你是废物…去死。我抖了抖,亲手移回了伞,像是那天亲手将餐刀架在他脖子上般窒息。黯淡的花儿像是奏响了临终的谢幕曲一般,凄美而令人着迷。摇晃着不知何时倒下,又或是一次又一次地与死神闪避交锋,在雨中哭号得撕心裂肺——是一点一点溢出的鲜红。死亡的气息攀上他扭曲的脸,眼睛失去神采,像是蒙了一层灰色迷雾。多么像是被剥夺生命的那几片形如枯槁的残破花瓣……温热陌生的血腥气弥漫,溅红了布满伤疤的手臂。我爱抚着它们。是哭还是笑呢?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啦。干脆就此了结就好了。残破衰败的灵魂,不知你可否还在此地徘徊,思考着孩子为何丢弃自己的伞在愈加嘈杂的雨里痛哭。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死去就好啦,还有什么是要挂念的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为此难过受伤,你只是一个被丢弃的存在而已。没有人愿意接近你,你还在为何活呢?只是懦弱下不去狠手罢了。

是的,是啊,可是好冷……哪里都冷得像冰窖,哪里都捂不热了——雨水冲刷下仅存的几丝生气,又或许在嫌弃我的肮脏。

……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真是可怜,能拼命抱紧的也只有自己残破零碎的心和躯体而已。

倒灌的雨水酸涩,它充斥了本就空荡荡的心腔,填满的饱胀的泪水涌挤在胸口,刺激地不住地干呕。——我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反胃的恶寒。空洞的体内是呕不出什么的,也许是酸水,也许是混合着雨水的血水。神经大脑肿胀泡发,是一切感知外界的门户都被糊住泛着不断向上冲的恶心。我无力地接融这个冰冷的世界,是茫茫间一抔腐化的泥土。要是,要是就如此地死去就好了。我狼狈地跪倒趴伏在泥水里,像一株没了生机的破烂花朵。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下雨天里,就像从未来过这世间一样。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怜悯施舍,没有喜怒哀怨……没有我。

“我知道的,亲爱的,你承受的负担过于重了,把它们都交给我吧。”****************

“是你的养父本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做的很对,亲爱的。”我的神明吻了吻我的耳垂,又耳鬓厮磨地咬了咬,他轻轻搂抱着我,像是愿用所有柔软垫护一身残败衰亡。

落地窗后,倾泻而下的阳光灿烂不失辉煌柔和,我和我那挚爱的神明站立一隅。祂环住我的腰,单手抚摩着那幅产出于我,未曾被屑于观过的画。我顺着祂指引的手看过去,爱怜之情热烈地传导到心里。 “它很美。”祂喃喃着。哈好喜欢,被最爱的吾主肯定了。画中偏暗的背景中间隐约透着亮,一者被掌控掐住脸颊,病态的变形白色应着苍白却有力的手,痛苦又挣扎不得;另一者从背后控制,按住前者腰腹,眼神透露出毫无掩饰的占有欲。

“美得就像你一般,亲爱的。”祂的一言一行都是致命因素。肌肤相贴,仿佛内心也被填满。

唔,好棒,好满足,好幸福。还想要,再多一点吧。

我看着他失去生机,把他的尸体推出窗外。

1,2……轻飘飘的一声,就掉进楼底鲜红的花丛里,一片寂静。

我有些怔愣地回应祂的亲吻和爱抚,我仿佛亲手扼杀了自己的什么。可是,我理当开心啊?最厌恶的他已经不在了,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完全消失了。有一直陪着我的神明。一切如意,我怎么哭了?

“亲爱的,你还真是可爱。”祂低低地笑起来,“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好骗得让人心疼。”“你什么意思?”我厉声质问,像只炸毛且临近崩溃点的猫。“喏,如你所见,”祂笑了起来,看向窗边,“是你杀了他啊,那个最爱你的,最关心你的人类。当然,我只是稍微帮了你。”我怔怔地摇了摇头,不能自已地向后退着:“不对,他是那个最虚伪,最令人生厌的人!”快啊,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真的,我真的承受不住的……“没有哦,他可是为了你做了通交易呢。我只是改动一点你的记忆,顺带加了一些幻象罢了。”祂还是用着那副轻松优雅的姿态语调。

骗子,虚伪,真是恶心透了。我紧咬牙关,一拳挥过去,控制不住脸上扭曲的肌肉痛苦的神情,一心只想报复这个害我至穷途末路的人。然而,我的拳头挥空了——祂突然不见了。一眨眼的时间,我随着劲一个趔趄没站稳,倒伏墙上。没有啦,都没有了,再没力气支撑摇晃的身体,干脆顺着心一同蒙蔽睡去。我倒在地上,它积满灰尘。在走马观灯般回忆里,我惊觉,生命中几乎都有祂的身影,无论是在我害怕时折纸变成好玩的,点一点亮,还是支持我不与别人交际,告诉我依赖祂,一切都好……我已经离不开祂了。“求您了,让我不要面对这些,回到过去那样,无论付出什么都好。”一切都仿佛虚幻,我迷茫下来,不明何谓真实。假的,都是假的,谁都在骗我,就连自己也是。

远去,一切都仿佛停滞,没有感官,没有知觉。

雨气笼绕住凫绿的铃兰,青涩的花苞处于朦胧中,半梦半醒…… 是遇上的惊喜,他单膝蹲下,俯身端详,双眸柔和,闪着细碎的微光,像是星星落下的晨辉。

幸福回归…吗?

淅淅沥沥的雨水催促他快些回家,它们飘忽在半空的雾气里,落下后在地面荡起涟漪。雨下得急了,隐约望见前面有一座白亭,四周围绕着粉蔷薇。上前准备歇息躲雨,不巧亭子里已经坐下一个人。许是因为身为画家的天性,他不由自主地观察他的外貌,直到当事人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慌忙终止了这无礼的行为。

“呵,小先生,坐下来喝一杯吗?”他的眼睛惑人心神。

“抱歉,先生,但多谢您的美意。”年轻的小画家显得有些腼腆,偏移过头不知几分心思放在风景上。

此时雨又歇息下来,轻轻缓缓地。他又离去,踩踏出水花,一路上是摇曳的坠着水珠的粉蔷薇。快到了,前面的那座就是了。他稍微停了停,让气喘地平缓些。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相比周围漆黑的,仿佛窥探什么的阴森宅邸,反倒显得怪异而格格不入。它们在凝望着你。雨倏忽停了,周遭却依旧寂静无声,黑夜像是吞噬了它们的生息。那间透着亮的顶层房间,窗户兀自打开,从里面推出一个被麻袋罩住的东西。浸染了流淌的,像是血液样的,粘稠的物体。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养父,在向下坠落,毫无响动地,掉进鲜红诡异的蔷薇丛里,像是在摇曳欢呼。窗户边上,是在空气里静等风干的血迹。不知是否是错觉,玻璃上是用画笔倾蘸完成的滴淌的殷红笑脸。来找你了哦。猛回头,尽头是无尽的黑暗,矗立在身边的路灯恍然成了唯一的光亮。迷雾弥漫,是怪物的口舌,死亡的气息透过漫天的赤色。

发不出声音。空余站立在白茫茫的桎梏里。

你已无处可去。

染血的铃兰悄然开放。没事的,我们本为一体。鲜红的笑魇绽放在萧条的周边腐土里。

只要忠于神明,渴求就会得到,和一并而来的救赎与赦免。我们都会得到幸福。

一切宛如邪神的蛊惑,他的眼眸逐渐黯淡。

赞美神明。他虔诚地吻了吻在炙热的手里颤抖的花瓣。

我睡得很不安稳,感觉思绪被无形地抽离。起身按了按作痛的头,忍着不适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挪去窗边。掀开窗帘,一眼看过去扑面的白——浓重的雾看不见外面的景物,更不必说逃走。

内心里隐隐不安,经久不散。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很快的,困倦来袭,携着更剧烈的头痛的折磨:这是很奇怪的。我被强制性地堕入浑浑噩噩的睡梦中……这是第几次了?

我该做些什么了,就算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我环顾四周,很快聚焦锁定了书桌上的几张纸和笔。我应该把事情都写下来,这就是以后可能或仅有的证据,也许万般不幸下也是我存在且活着的最后证明了……它们像是茫茫汪洋里的浮木岛屿,给予希望的明亮,令我激动而发烫,双手却颤抖冰冷。我拿起纸,它们是轻飘飘的小物件。我念出了上面的几个字。

你的记忆在流失。

当然,我不会让你死去的。在你彻底无用处之前。

我愣住了,不敢置信。下面的那一行刺目的字接踵而至。

你知道的,我其实只是你的幻想罢了。一旦清醒或是真实,我就会隐去。连带那份力量一起。

那么,何谓真实呢?我向上扬着嘴角,不愿让泪如此快地落下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坚强。可是,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的一切,我没有勇气,去试探,去踏足那一方真实,尽管它听起来十分美妙……拿起笔划拉这令人最不想看见的文字,响起摩擦的声音,而墨没有出现在纸上,甚至光洁如初。我看着,突然慌忙拉起袖子,用笔尖不管不顾地扎下去——甚至血都没有流,伤口愈合了。

哈哈哈哈哈好,我神经质地笑起来。连这种选择的权力也没有吗?我被关了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星期?或者已经一年了?既然如此薄情,为何又让我活着?因为看着别人不断犯傻很有趣吗?为何呀,我的神明,我已经离不开您……求求您了,请别离开,请不要抛弃您的子民,可以吗?

我如今只有您了呀

难捱接下来的孤寂,无言地拥抱那照常的疼痛和昏睡。

记忆像流水般涌去,往事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偶然能感受到记忆错乱。可是,这又有什么呢,我有我一心崇敬向往的神明。祂会指引我前去正确的方向。

当那忠诚与宝贵的圣洁感挤满我的心房时,我会热泪盈眶地高呼:“赞美神明!”

当空中扑棱过白鸽,当教堂里的钟声响起,充斥着整幅身躯……激动的按捺不住的心已叩动心房,胸腔里涌动着新生般的鼓胀……赞美神明!我愿将自身的一切臣服与您!

蔷薇悄然生长,舒放沾着露水的柔弱花瓣。在神灵的庇佑下它们一定充满生机,我忠实地祝福与赞美。

当黎明时第一缕血色透过彩窗,唤醒庄严的教堂,我知道,我的神明,回来了。

迷雾重新笼罩大地,连带着枯萎的花朵,新的流逝的血液与怪诞的“神使”。一切都在白蒙蒙的雾气里。

我将匍匐在您的王座之下,恭候您的到来。

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里,回响着死水般的沉寂。

在迷雾中的恐惧达到顶值,喃喃着绻缩着卑微地向您祈求……不不不!您不会抛弃您的忠诚的信徒!您说过的,会自行取走“代价”。也许……您的信徒仅剩的东西就是代价了,会的,会是的,在此献祭出他的一切。他生来就该如此。重又整装跪下,生理上的恐惧让他颤抖。虔诚地挺起腰,双手合十,像是无数个明朗里的清晨,他端跪着做着晨祷。窗外铃兰静静开放,桌面用心摆放着“圣经”。心中重归宁静,

让我献祭随您而去吧

鲜红的血液是肉体里涌动的能量,经过躁动的胸腔,将人体富含的生机尽数奉献给神灵的使者,被绞尽撕扯的粘稠肉块,沾染着未燃尽的余温。愿这饱含赞美崇敬的躯体,能为您带来一丝愉悦,我敬爱的神明。

我的灵魂也即将到来,我永远是您忠诚的信徒。

零碎:

一切都是那样的舒适平静,携带着一晚积蓄的懒乏。窗帘不时被偷溜进来的风吹起一角,隐隐绰绰闪着光影。

将柔软信任交予,像是午盹的猫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契合相贴。

主,我是属于您的。我仰头注视着倍感崇敬热爱的面容,是得了糖还想再三确认炫耀的孩子。又难耐地伸出手臂抚摸脸庞,缠绕脖颈索吻,浅尝辄止的触碰牵扯心脏炙热跳动,再是难舍难分的侵犯纠缠,吮吸缠绵。只会到肺中氧气所剩无几,依依不舍时喘气潮红,和异常兴奋的心跳脉搏。

再来一次吧,吾主。我隔着衣物仍能感受到那同样的忍耐炽热。我是您的,我永远臣服于您。

是您赐予我的

好啊,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谁。他亲了亲我的唇角,弥漫着血腥气,有些寻求安慰的靠在颈间。**************************************

***********。乐意之至,我的神明。我满足地笑了,带着温暖的,名为爱的情感的,一并睡去。

真好啊,我已不再孤单,我也能有自己的归宿。

就像这样相拥,没有节制地沉沦下去。直到永远。

不过——

梦可千万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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