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期，人流涌动，私家车挤占道路。
白初阳在街边买了个煎饼果子，边吃边沿着城市的主干道慢慢走。
两人跟着纸片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路边发呆。
车辆川流不息，少年站在路边，动也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来，垂下头，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
兰陵王扬了扬手，纸片人颤颤巍巍的作了个揖，就消散了。
夏美愣了愣：“那人，我见过……”
兰陵王抬头看她：“什么时候？”
夏美神色复杂：“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但后来转学了。”
“成绩差？还是打架？”
“都不是，他成绩很好，在全年纪排名前十，性格温和有礼，是学生老师口中的三好学生。”夏美叹了口气，“可是有一次期中考试，他名次下滑了三名。”
夏美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男一女闯进教室，将那个少年从教室内打到门外，男的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
女的，就在旁边哭，说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父母的？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之类的话。
期间，少年从未喊过一声。
那时的眼神，是一片麻木的死水。
从那之后，白初阳就转学了。
……
走了快两个小时，白初阳终于停下。
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来的是一处荒地。
这块空地不大，跨过几座陈年老坟，前方出现了一座崭新的墓碑。
少年踉跄走上前，呆呆地看着墓碑，眼底是深深的悲戚。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才回过神来，他把花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在花店买的种子。
他把种子均匀洒在泥土的缝隙里，细细的撮了土盖在上面，低声说:“姐姐，我带了些花过来陪你，明年就开了。”
夏美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相片，却掩饰不住女人的温柔。
她长发披肩，眉眼带笑如新月，任何人被那双眼睛一看，再重的戾气也能溶解。
少年蹲下身子，喃喃自语：“你留给我的钱，我已经找到了，去安城的火车票我也买好了，是明天下午 。”
白初阳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姐姐，我活下来了，我也不会再寻死了，你放心吧。”
“安城的海棠花开了，那里会是我的，不对，是我们第一个起点。”
“我会去看山看水，看世间万物，我会替你，走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他偏着脑袋，扶着墓碑，亲了亲白小满的照片。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落下。
夏美感到掌心有点痒，她摊开手掌，那片羽毛承着风，轻飘飘的从眼前飞去。
然后摇摇晃晃的落到少年跟前，从他脸边滑落，像一个吻。
夏家。
死人团长静默的站在窗前，看着兰陵王和夏美从石桥经过。
风声呼啸，刮过窗帘，发出沉闷的声响。
死人团长闭上眼，心绪不宁。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再睁开眼时，眼底毫无波澜。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受一点伤害。
Vincent如此，老掌门亦然。
……
今天是白初阳十六岁的生日。
没有蛋糕，没有礼物。
但他却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就差一点，他就能逃离了。
机场里，人满为患。
这是白初阳第一次坐飞机，难免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白初阳离开安检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阴冷的呼气。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群。
所有人都面色如常。
白初阳握紧了那枚羽毛，放在心口，深呼吸了几下，然后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忐忑地上了飞机。
但就在他走上飞机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眼前的一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化为黑白。
白初阳猛地一惊，他向后急速退去，可脚下突然踩空。
随着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开始往地面坠落。
明明刚刚离地面只有十几米，可当他往下掉时，如同是从遥远的天空坠落，下一瞬就会摔成一滩烂泥。
这时，白初阳感觉到后背出现了一双手，冰凉的，又熟悉的一双手。
将他支撑着，缓缓落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目黑白的世界，像水墨画。
但白初阳没有关心这一切，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姐，姐姐？”
白初晴朝他温柔的笑了笑。
她现在只是执念凝成的灵体，无法开口。
一股刺入骨髓的阴寒让白初阳从重逢的喜悦中醒来。
他看到惨白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枯骨从下面伸出。
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白初阳甚至能感受到扑到脸上的阴冷感。
下一瞬，空气之中响起了细密的结冰之声。
地面下的枯骨，被迅速冻结，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冰白霜冻。
随着咔擦一声，从地面探出来的枯骨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来。
“死后才觉醒的后天异人，真是神奇的造物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白初晴收回手，目光不善的看向来人。
白初阳本能的站在了白初晴的面前。
“你是谁？”
天地都褪了色，仿佛是山水墨画，可眼前缓步走来的人却不受影响。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极高，头发灰白，垂下的眼阴戾又疏离。
他手持红伞，站在那，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我啊？”
天地间突兀的高悬着无数血红的“死”字。
每一个字都是鲜红的，如同泣血。
无声地宣泄着痛苦和绝望。
天地都在震颤，似有崩裂之势。
白初阳听到了那人的下一句。
“是来杀你的人。”
……
深夜。
夏美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少年的模样。
绝望，害怕，与希翼。
“怎么回事？我心里怎么这么慌？”
夏美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卫生间冲凉。
她出来时，兰陵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还摆满了零食。
夏美瞥了一眼，“这么晚还不睡？”
“你不也是嘛。”兰陵王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去洗头？”
“女孩的心思你少猜。”
夏美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披在沙发边，哼着小曲开始玩手机。
兰陵王见她没有想吹头发的意思，头发尖还在滴水，忍不住开口，“不吹头发吗？老了小心得风湿。”
“你说话好像阿公哦。”夏美翻了翻白眼，“而且现在天气这么热，过会自己就风干了呀，我才懒得吹。”
她无所谓地玩手机。
兰陵王张了张口，眉头皱了又松开。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和发梳后回来，挽起她的头发，“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拿起梳子帮她梳顺头发，插上电吹风，冰凉的指腹在她发间穿过，冻得她一哆嗦。
夏美有些困倦，本来没有的睡意又席卷而来。
她闭上了眼。
兰陵王关上了吹风机，静默的看着她。
从她的锁骨，一路往上，下巴，唇瓣，鼻尖。
直到眼睛。
那双眼睛蓦地睁开，黑亮的瞳仁仿若掩在流云下的月亮。
而他的指尖正落在她的眼窝处，睁眼时睫毛扫过他的指腹。
“做什么？”
夏美眨了眨眼。
两人的眼睛再次对上，似乎有什么在发酵。
兰陵王眸底情绪氤氲翻涌，他的嗓音温柔平静，“有蚊子。”
然后啪叽一下，轻拍了下她的脸。
夏美：“……”
好险，差点就心动了。
夏美面无表情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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